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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諸神的黃昏中跳舞歡唱 (陳又維 攝)
焦點專題 Focus 服貿爭議,翻轉劇場!

在諸神的黃昏中跳舞歡唱

當我們在反服貿運動現場

群眾的歡愉與失序,對應著驅使他們第一日闖入立院的憤怒,是場瞎子摸象式的學習,畢竟人們並非只是占領,而是「發現」自己占領了議場的同時賦予這件事意義,而「空間」在此一如劇場,它是意義的鬥爭場域。這些「團結的人民」,高舉著反新自由主義的旗幟,在諸神的黃昏中一同跳舞與徹夜歡唱,直至天明。

群眾的歡愉與失序,對應著驅使他們第一日闖入立院的憤怒,是場瞎子摸象式的學習,畢竟人們並非只是占領,而是「發現」自己占領了議場的同時賦予這件事意義,而「空間」在此一如劇場,它是意義的鬥爭場域。這些「團結的人民」,高舉著反新自由主義的旗幟,在諸神的黃昏中一同跳舞與徹夜歡唱,直至天明。

四月八日深夜,我和一群人籌劃著明日的嘉年華,台大公民會館的階梯另一側,另一群人草擬著他們與立院行動切割的「割爛尾退場聲明」。海筆子的許雅紅拿著大聲公無預警地開始說起了沖繩美軍基地及樂生運動,我腦海開始勾勒起她話語裡的面孔;那些在現代化與全球資本化的過程中被排除的人們,只因無法穿上那套整齊潔淨的公民服,被拒斥的漢生病患、精神病患、罪犯、暴民,被剝削的外籍勞工、農人、廢業青年、死去的與活著的;這也是這些年在再拒劇團創作中,身後永遠無法迴避的凝視。行政院衝突那一天,大規模的武裝優勢警力,疊合了在樂生藍阿姨門前的那一天,埋藏在身體深處的記憶。

雅紅的提問,對我來說也點出了這份退場聲明草稿本身的不足,並非因為檢討議場內黑箱決策,或這一切對民主運動的期待是否重要,而是這麼多天來,在這個龍蛇混雜的賤民解放區,正在成形的多元異質空間所打開的思辨及行動可能,如果漠視它與現實模糊的邊界,是否又是另一種型態的自我閹割?

即使沒有參與簽署,我還是覺得這群擁有共識的賤民沒有理由不發表他們的聲明。

我們早該在這場運動中看見差異,只有看見每一個個體或社群的差異,我們才有可能談所謂的「團結」,並認清所謂的「我們」是誰,站立於何處。到底這場因為對代議制度的失落,或者被國族主義召喚而來的群眾,能夠開啓什麼樣的階級討論與意識?

反服貿論述在街頭自主發生

當王金平對立法審查發表回應前,我們已感覺場內的占領行動即將走向尾聲;長期處在缺氧實境秀現場的決策小組不論如何決定,外面的我們對自身行動的焦慮從沒有解除過。

對我來說,重點根本不在運動決策是否民主,而是相對於和平理性的純潔學運本質,相對於秩序好公民的這一切,是暴民?是「低度社會化」人們的反抗?還是邊緣,一切「賤」的?每夜街頭「全國關場工人連線」論壇菸酒繚繞交換的爭執與激辯,總是夾雜無視於此憂國憂民智識討論的歌聲與音樂,有人無謂地在旁邊打排球溜滑板,是這一切形構這個城市失落已久的另類文化場景。

這是我們坐在濟南路的第廿天。

現在回頭看,糾察與路障,沒人清楚誰決定的「醫療通道」塑膠繩讓群眾的能動性處在被閹割的狀態,場外群眾長期處在無法參與運動方向討論,催生了糾察體系對於秩序管控的狂熱與行政院的衝突,而這並非「1985」退場後可以改變的事。立法院前後兩條路上,晃蕩著許多被這場媒體定調為「學生運動」以外,為數極多的邊緣人,包括從第一天闖進立院之後離開,卻因為不認識議場其他人而被阻擋在外的「可疑人物」,被糾察請出去的遊民,想領取物資卻被拒斥的年長男性女性,許多關心服貿議題但被認定為小混混的高職工專生,還有操著草根語言卻無從與在場學生順利開展對話的「失語」民眾。

最後,是在運動現場扛起組織工作,亦無法參與運動方向討論的許多NGO團體和自發性公民,接送物資鎮日在立院二樓承受維安壓力的「奴工」,所有這些過程產生的運動傷害卻被要求為了大局忍耐的人們,不論是賤民區、「全關連」亦或是青島東路「民陣」自己發起的論壇,也僅僅能承接起其中的一部分,許多運動論述的深化到了後期終於慢慢在街頭自主發生。

歌唱反獨裁政權歌曲

三月廿四的衝突帶著聲嘶力竭的身體,疲倦與亢奮並存的狀態,我們下定決心把幾天來討論的歌曲〈團結的人民永遠不被擊潰El pueblo unido jamás será vencido〉編譯完成。

這是一首智利人民反抗獨裁政權的革命歌曲,有著世界各國的語言版本但獨漏台灣,會想去歌唱它,是因為反服貿對我們而言,必須放在全球政府與跨國移動資本聯手壓迫底層人民的運動脈絡裡。我們在兩天內錄製了中文版的教唱demo,剪接了反全球化運動與第三世界國家的抗爭影像;既然再拒劇團二○一二的《美國夢工廠》獻給那些相繼跳樓的富士康年輕死難者,反服貿議題就不會放過批判台灣與中國的壟斷型資本,我們為何每晚在這裡,本來就和我們對於血汗工廠,對自由貿易本質的拒斥,以及反新自由主義的訴求密不可分。

而既然全關連論壇是現場最早開始討論反自由貿易的街頭論壇,帶著這首歌晃到賤民區大概也是某種必然吧!每夜大票年輕人在此隨性集結Free Jam,數十人大合唱〈團結的人民永遠不被擊潰〉就是如此自然地在某一晚發生,從一開始五、六人教唱的小團體,到愈來愈多人被旋律吸引加入,我們明白歌曲本是抗爭創造新秩序所需要的,我們得以交換生命經驗的語言。

「空間」一如劇場,是意義的鬥爭場域

退場前夕的嘉年華,是所有在這場運動中模糊的面孔與非主流論述的現身。全關連之前被糾察撕掉多次的「反自由貿易」布條,終於在被拆毀的「自由經濟號」船艦重現,跟著左手舉著議事鎚、右手是警察盾牌的「摸摸頭大偶」,與二樓奴工對唱《國際歌》,滑板少年飛躍的許多青島東路上的Dead Bodies,我們終於在〈團結的人民永遠不被擊潰〉的歌聲中,把這場運動開始時被壓抑並工具化使用的身體,轉化為狂歡的力量前行。

群眾的歡愉與失序,對應著驅使他們第一日闖入立院的憤怒,是場瞎子摸象式的學習,畢竟人們並非只是占領,而是「發現」自己占領了議場的同時賦予這件事意義,而「空間」在此一如劇場,它是意義的鬥爭場域。

此刻,如果你問我何謂「團結的人民」,我會說是全國關場工人、西雅圖抗議血汗工廠的學生、西班牙礦工、香港反WTO的韓國農人、富士康的死難青年……無數的生者死者,高舉著反新自由主義的旗幟,在諸神的黃昏中一同跳舞與徹夜歡唱,直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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