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作家霍夫曼.史塔和作曲家理查.史特勞斯藉著《納克索斯島上的阿麗雅德妮》一劇,對藝術呈現、通俗娛樂、附庸風雅及表演工作者的百態做深刻的描繪與諷刺。我們可以在其中聽到各種不同聲部、不同性格的歌聲,如同一場豐富多彩的人聲饗宴。而作曲家僅僅使用卅六件樂器來呈現出室內歌劇的氛圍,然而劇終阿麗雅德妮和酒神相見的場景,仍然具有強大的感染力和壯麗的音響效果。
「納克索斯島上的阿麗雅德妮」故事來自於古希臘神話,阿麗雅德妮是克里特國王邁諾斯的女兒,她愛上了雅典英雄提修斯,並且用一卷線幫助他進入迷宮中殺死了囚禁於迷宮中的半獸人米諾陶洛斯。後來兩人一起逃離了克里特島來到了納克索斯島,根據詩人荷馬在《奧德賽》中的敘述,阿麗雅德妮因不明原因遭提修斯拋棄在納克索斯島上,後來她嫁給了酒神狄奧尼索斯(又稱巴庫斯)。這樣一個身世淒楚的公主,歷來就深深吸引著後世藝術家們,激烈出豐富的創作靈感。
描繪與諷刺表演工作者的百態
在歌劇《納克索斯島上的阿麗雅德妮》中,作曲家這個角色也同樣為這個故事著迷,並傾注全力創作了自己的處女作。只是再崇高的藝術理想也不得不向現實低頭,這齣原本得以在一個維也納富豪的奢華宴會中發表的作品,最終還是不得不配合宴會時間的安排而支解破碎,畢竟對於出錢的金主來說,這齣小戲只不過是用來填補施放煙火前那段空檔的餘興節目之一而已。不但如此,它還必須和另一團雜耍藝人插科打諢的喜劇同時演完,更妙的是,必須在同一時間、同一場地把這件事搞定,不許耽誤放煙火的時間,至於該怎麼辦才好?按劇中豪宅總管的態度是:「難道要叫我想?」
整齣歌劇在這樣一個背景下展開。顯而易見的,劇作家霍夫曼史塔(Hugo von Hofmannsthal)和作曲家理查.史特勞斯想要在這樣一個情境下,對藝術呈現、通俗娛樂、附庸風雅及表演工作者的百態做深刻的描繪與諷刺。於是我們在這齣歌劇中可以看到恃才傲物的首席女高音,自戀又神經質的男高音,滿懷理想的年輕作曲家,深諳人情事故的喜劇女演員,還有舞者、歌手、演員、髮型師、舞蹈老師、音樂教練等等不一而足,大家在第一幕的序幕中,為了當晚的演出各盡其責地忙碌著。
一場豐富多彩的人聲饗宴
相信只要是接觸過表演工作的人,對這樣活生生的後台風景絕不陌生。同時,作為一齣歌劇,我們也可以在其中聽到各種不同聲部、不同性格的歌聲,包括飾演首席女伶和阿麗雅德妮的戲劇女高音,飾演大牌男高音和酒神的戲劇男高音,經常女扮男裝、飾演菜鳥作曲家的女中音,輕快瀟灑的花腔女高音,以及由抒情純淨的歌聲所組成的女神三重唱,還有喜劇男高、中、低音所組成的四位丑角演員。一如理查.史特勞斯向來瑰麗絢爛的管絃樂一樣,這齣歌劇是一場豐富多彩的人聲饗宴。
經過了序幕的一場忙亂與爭執,在第二幕中我們看到了大家在措手不及中所妥協出的新作品,經驗老到的表演藝術家們自有一套應付裕如的本事。而這也是歌劇史上的最精妙的巧思,悲劇與喜劇碰撞出不可思議的火花,並有了更深刻的內涵。喜劇女角薺別妮塔是個樂觀豁達的可愛女郎,在她的開導下,貴為公主的阿麗雅德妮,從鎮日恍惚哀嘆、自暴自棄的陰霾中覺醒。在古希臘神話中另有一說是阿麗雅德妮被拋棄之後羞憤自殺,也有傳說是嫁給了酒神。
不論最後前來迎接她的是酒神抑或死神,在劇中阿麗雅德妮逐漸覺醒的過程中,我們都能感受到她精神層面的昇華和救贖。這位精靈般慧黠的薺別妮塔,不但幽默地喚醒了阿麗雅德妮,也在序幕中溫暖了鬱鬱寡歡、鑽牛角尖的年輕作曲家,是此劇最令人會心一笑的亮點。而她艱難的花腔詠嘆,則是最受觀眾期待的精采段落,是每個花腔女高音最渴望挑戰的角色。另一個令女歌手都夢寐以求的角色,是由女中音扮演的年輕作曲家。繼《玫瑰騎士》之後,理查.史特勞斯再度為女中音創造了這個迷人的女扮男裝角色(Trouser Role),不但有大篇抒情優美的唱段,更有深刻感人的內心轉折,表達出對音樂強烈而純粹的理想。
卅六件樂器展現壯麗音響效果
雖然在這部作品中,理查.史特勞斯完全捨棄了華格納式強大的管絃樂音響,而僅僅使用卅六件樂器來呈現出室內歌劇的氛圍,然而劇終阿麗雅德妮和酒神相見的場景,仍然具有強大的感染力和壯麗的音響效果,要求具份量的男女高音唱出,聽來相當過癮,全劇在此達到高潮。隨著阿麗雅德妮和酒神雙雙攜手逐漸消失在天際,一切又歸於安詳與寧靜。在旁目賭一切的薺別妮塔此時悠哉地走出來,幽默地說了句「當新的神來求取愛情時,我們只有乖乖不作聲的份兒!」本來以為是樁悲劇,但終能以喜劇收場,人生處處有轉機,很好,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