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年代,台灣小劇場運動的風起雲湧,在表演空間嚴重不足、場地申請不易或租金負擔下,許多劇場創作者走入茶館、餐廳、畫廊等空間,爭取發表的舞台。如是「窮則變、變則通」的前提下,近十年來的環境劇場活動愈來愈蓬勃,且出現了更多積極主動的美學目的,到此,環境劇場的創作,可說是不只將表演物理性地置放入各種空間,更著眼於表演文本需求的空間特性、人文歷史等。
台灣現代劇場的生態,出現愈來愈多元的變化,其中,「環境劇場」是不可或缺的一個篇章。
一般來說,面對台灣的環境劇場發展,我們經常會提及一九六七年美國導演理查.謝喜納提出的「環境劇場的六原則」,以及一九九五年,「當代傳奇劇場」邀請理查.謝喜納執導改編希臘悲劇《奧瑞斯提亞》,於台北市大安森林公園首演,成為京劇採用環境劇場形式的先例。
同樣一九九五年,在台南有兩個演出,規模大小殊異,卻都是非傳統定義的劇場空間:其一,臨界點劇象錄導演田起源受邀與台南的魅登峰劇團合作,將《奧瑞斯提亞》改編為國台語同台呈現的跨文化劇場《甜蜜家庭》,特別選定日治時期古蹟公會堂內演出,成為田啟元生前最後一部編導作品。
其二,一齣迷你製作規模的獨腳戲《尋找馬克思》,則是編導演鄭政平歷經演出場地尋覓過程的種種曲折,包括申請台南市文化中心戶外廣場被拒,結果是借用民宅完成表演。
進不了傳統劇場 另類空間更予作品新意
由此來看上述兩個作品之所以走出傳統劇場的理由大約有二:首先,不外乎當時官方、民間的表演空間數量與類型均有所不足,屬於一種「窮則變、變則通」的狀態;其次,則是以創作理念出發,意圖探索創新的美學手法,給予作品更加充沛的能量、深層的解讀意涵。例如:一九九二年那個劇團吳幸秋導演《小王子》,刻意將世界文學名著放入咖啡館庭園搬演,讓觀眾跟著劇中的小狐狸、玫瑰花在小小庭園中游走看戲。或是,田啟元帶領台灣首見老人劇團「魅登峰」,在安平古堡城牆邊榕樹下載歌載舞,還讓演員們邊演邊煮菜,好讓謝幕時與觀眾共食同樂。又如:二○○一年秋冬,台南同時搬演了兩種台語版本的希臘悲劇《安蒂岡妮》,那個劇團則取名《孽女—安蒂岡妮》,選擇於「甕城」大南門城演出,台南人劇團則是在延平郡王祠首演,各有身聲不同表述,蔚為巧合之佳話。
除了劇場美學的追求,筆者認為,補助機制也產生了若干催化效應,促使許多表演團隊必須面對同一劇作如何運用各種表演空間。譬如:一九九三年導演林原上與台東劇團合作的《後山煙塵錄》,贏得各方熱烈觀注;依筆者現場觀賞場次的表演空間包括有台東在地偏鄉國小操場、山海視野遼闊,也有文化中心演藝廳的鏡框式舞台、或是風雨中的台大籃球場,使得整齣戲的場面調度、和觀眾的距離等,相當不同。
環境劇場另類選擇 讓演出更富深意
不可否認,一九九○年代,台灣小劇場運動的風起雲湧,在表演空間嚴重不足、場地申請不易或租金負擔下,許多劇場創作者走入茶館、餐廳、畫廊等各種原來各有定位的空間,爭取發表的舞台。例如,田啟元當年為了讓《藍飛機》、《日蓮。喃喃自語的島》巡迴台南,分頭商借了花心田咖啡館、古蹟公會堂的大堂玄關,完成精簡克難卻極為精采有力的演出,讓愛好小劇場的觀眾們有機會就近欣賞了優秀劇場人溫吉興、鄭志忠、劉守曜的特出表現。同樣在公會堂,那個劇團編導林白瑩曾善用古蹟維修期間的鷹架,讓演員在戶外廣場和鷹架高處等地,串連完成《舊.鴛鴦蝴蝶夢》。
如是「窮則變、變則通」的前提下,近十年來的環境劇場活動愈來愈蓬勃,且出現了更多積極主動的美學目的、和其他誘因。例一:二○○六年,台南人劇團榮獲國藝會「表演藝術追求卓越」計畫,於億載金城一級古蹟城門口,製作演出五光十色的台語版古希臘喜劇《利西翠妲》,讓劇情主題與對抗戰爭而生的古蹟所在有所關連。例二:二○一二年寒冬巡迴台南的慢島劇團《月孃》,配合劇中情節人物設定,直接在卡拉OK店演出,還邀請觀眾歡唱無比,可說與觀演空間相映成趣。
到此,環境劇場的創作,可說是不只將表演物理性地置放入各種空間,更要著眼於表演文本需求的空間特性、人文歷史等。例如:二○○九年首次策劃執行的《西仔反傳說》,不僅充分展現環境劇場特色,也融入社區總體營造的概念,動員淡水民眾演出百年前的地方故事,重演在地歷史。同一年,台南竹雕書法家陳明亮逝世周年紀念,那個劇團特別創作《竹行.蟬》,從吳園的草地上啟動序場表演,一路轉入建築師劉國滄設計的藝術家紀念展覽會場,而達成其關連性。
探索府城各種空間 表演形式豐富多元
二○一二年,臺南藝術節開始舉辦,在此起彼落的大小藝術節之間,以其「城市舞台」單元構成特色,迄今五屆,官方甄選節目的遊戲規則每年修訂改進,基本原則為「非既有之劇場空間」,前幾年大致集中鼓勵表演團隊進駐台南市各級古蹟、著名老屋等,諸如:公會堂、柳屋、愛國婦人館、安平樹屋、總爺糖廠文化園區、BB Art畫廊等,這兩年逐漸拓廣「城市即舞台」的主要概念,除了打破傳統劇場演出之框架,還增加演出場地的可能,包括著名歷史古蹟、城鄉生活空間、自然場域,於是,今年節目有七股鹽山的莎妹劇團《百年孤寂》、穿梭北區巷弄的河床劇團《人生如是》、搭乘公車移動玩遊戲看表演的曉劇場《夏日微涼夜話4:闇夜的小路上》,融入各種環境的劇場形式、觀演互動模式都明顯多元化。
也因此,以上環境劇場的生態,已然出現「特定場域的表演」創作脈絡。一如二○一二年起,筆者參與那個劇團於「321巷藝術聚落」前身存廢未卜階段的多次限地劇場發表,接著,從二○一四年起舉辦的「321小戲節」,都在在增添了台灣環境劇場的繽紛光譜,有待來日更多爬梳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