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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芬.凱吉(© I. Meister 里米尼紀錄劇團 提供)
焦點專題 Focus 《遙感城市》 耳機引領的奇幻旅程 專訪《遙感系列》導演

史蒂芬.凱吉 給你一場與演算法同步的虛實旅程

當你戴上耳機,聽從其中傳來的語音指示,在城市中開始移動,你就進入了導演史蒂芬.凱吉(Stefan Kaegi)一手設計的劇場實驗《遙感城市》。凱吉表示:「最棒的劇場是我能夠帶領他人到一個地方,並且告訴他們:『看啊!那兒是最有趣的、最值得一看的真實生活面向!』」但他也說:「我想指給他們看這些地方,讓他們聽那些聲音,我並沒有什麼寓意要傳遞。參與者應該自己來體驗,這當中自然就有東西,是他們可以帶回去的。」

當你戴上耳機,聽從其中傳來的語音指示,在城市中開始移動,你就進入了導演史蒂芬.凱吉(Stefan Kaegi)一手設計的劇場實驗《遙感城市》。凱吉表示:「最棒的劇場是我能夠帶領他人到一個地方,並且告訴他們:『看啊!那兒是最有趣的、最值得一看的真實生活面向!』」但他也說:「我想指給他們看這些地方,讓他們聽那些聲音,我並沒有什麼寓意要傳遞。參與者應該自己來體驗,這當中自然就有東西,是他們可以帶回去的。」

2017臺北藝術節《遙感城市》

8/11~13  16:30   8/16~20  16:30

8/24~27  16:30   8/31~9/3  16:30

9/7~10  16:30 台北市街頭

INFO  02-25289580轉191-199

Q:《遙感系列》的首演是在二○一三年,能否談談您當初的創作動機?

A在內容上,我尤其感興趣的是,當我們愈來愈依賴電子設備與軟體時,未來會有什麼樣的轉變?其實,現在還尚未到人工智慧的地步,而僅是演算法(Algorithm)試圖在日常生活上幫助我們。要是沒有演算法,就不可能有導航,我也無法在短時間內查詢到最短的路線,找到正確的市內交通時刻表,順利到達跟您約定的地點,甚至還有些演算法更厲害,可以幫我們事先過濾出哪些電子郵件是有趣的,哪些是無趣的。要是我在Google上搜尋台灣,Google會提供我的首要資訊是什麼,其次又是什麼呢?這當中肯定也會有失責之處。在我感激與高興地享用這些便利之餘,我關心的是,要是這類的幫手被開發與使用地更加廣泛的話,我們的生活會有什麼樣的變化?

有朝一日,它會不會為我們事先過濾掉一切資訊,告訴我該吃什麼,不該吃什麼;誰是我的最佳伴侶;告訴我,某部機器的使用壽命有多長,什麼時候開始功率下降,何時該替換掉等等。這是我當初製作《遙感系列》的想法。然而,現在距我首次推出的《遙感柏林》已經有四年之久了。世事多變,大數據在茁壯中,戴夫.艾格斯(Dave Eggers)寫了一部名叫《揭密風暴》The Circle的科幻小說,描繪可能的未來情景。或者好萊塢電影《雲端情人》Her涉及的也是同樣的題材。當演算法在推進的過程中,我們的作品也隨之跟進。而這正是《遙感系列》吸引人的地方,因為,它的展現形式容許我們為每一個城市,重新創作。而在每次創作中,我們能夠將最新的發展趨勢納入其中。

另一方面,對我個人而言,最棒的劇場其實是我能夠帶領他人到一個地方,並且告訴他們:「看啊!那兒是最有趣的、最值得一看的真實生活面向!」因此,我們找到了這個十分理想的方式,給五十個人帶上耳機,由我來跟他們解說往哪兒走,然後,讓他們直接就停留在那個我想要複製到劇場的地方。如此一來,就不需要花很多錢與精力去模擬外面的世界,把真實帶到劇場裡面去,而是讓人直接就能體驗到外面的真實。現在則有太多的語音導覽了,尤其有很多藝術家都投入其中。然而,對我而言,比較有趣的是去看一個團體的活動,看他們如何在集體行動中依舊保有觀眾的角色,去看那是個什麼樣的群眾,是一窩蜂式的一群人呢?還是一個可以移動的、隱形的觀眾空間?又或許是一個比由中心掌控,更能有效集體行動的群體智慧,就像我們在某些動物身上能夠觀察得到的現象。

Q:這麼說來,您想探究的是,人在集體中的行為模式嗎?

A這當中包含了許多層面:首先是觀眾自己本身,他們買了戲票,聽著語音的指示行動,他們當中有些人乖乖地配合演出,一如在劇場一樣。您會聽到像這樣的指示:「您看到那扇黃色的門了嗎?上前去!」常常有年輕的電腦遊戲玩家來參加,他們很習慣找到自己的路才能抵達下一個關卡,當他們看到我們的戲,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便會把演出當作電腦遊戲理解,這當然是一種參與及觀看遊戲的方式。

可是,還有其他觀看的角度,如把它當作是一部涵蓋著豐富聲音景觀的有聲書。在配音上,我們用了很多不同層次效果,如有雙路立體聲錄音,就是把現場的聲音錄下又即時放出,不過,這個音效我們現在捨棄不用了。還有電影配樂,以及音效師Nicolas Neecke自己的作曲,有些聲響則是買來的、或是在網路上下載來的,如狗叫聲、烏鴉聲。當我們將它們嵌入某個地方,便產生了某種「紀錄性的真實」(documented reality)。譬如我們搭上地鐵,耳邊的音效聽起來像電影《銀翼殺手》Blade Runner,便讓人有置身於科幻世界的幻覺。藉此,我們在公共場所創造了一種藝術。不僅如此,我們讓五十個人靜靜地站在某個角落,先向左看,再向右看,然後開始跳舞,之後,一起開跑。像這樣的行動,進行了三個星期,每天準時於下午的六點十分發生,這自然就包含了點涉入性的行動主義(Actionism),不過,這並不是這齣戲的目的,而只是附帶的一個現象而已。

Q:這還算是戲劇嗎?對您而言,戲劇從哪兒開始,又從哪兒結束?

A這個嘛……戲劇是個隨社會變遷,不斷在變的概念。在中古時代的歐洲,戲劇跟天主教的朝聖遊行有密切的關係,信徒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或在一個城市的遊街盛況,很像嘉年華會。在古希臘,戲一演就是好幾個小時,人們邊看戲,邊吃邊喝,卻沒有演員覺得受干擾,此時的戲劇跟民俗節慶無異。到了巴洛克時代,發明了鏡框式的舞台,演員演戲時就把觀眾當作不存在(觀眾被當作第四面牆)。而我不知道為什麼,到現在有很多人認為唯有這樣的劇場形式才是戲劇。然而,戲劇是不斷在改變的,我想,最重要的是,它必須是現場發生的,而且時間要掌握地剛剛好。我相信,戲劇可以達到某種程度的凝聚力,相較於透過美術館或博物館的藝術品,借由觀眾作為一個群體所挑起的注意力,是更加集中的。

Q:您會為每一個城市的觀眾設計適時適地的遙感路線,所以,每次的故事都不一樣嗎?

A不是的,基本的敘事架構保持不變。

Q:所遵循的,是什麼樣的基本敘事架構呢?

A一個人工智慧機器跟人說話,帶領人們踏上一段旅程,漸漸地它開始踰越自己僅僅服務人類的角色,喧賓奪主,操控人們。旅程的起點總是選在市郊,一個安靜的地方,或是公園,或是墓地。由於語音是由電腦合成,它的敘述便是從一個機器人的角度,觀看人類。它覺得人是很奇怪的東西,居然會生病、需要進食、渴求愛,而且當他們的功能壞掉的時候,不是被直接丟掉,而是進醫院療養。這個敘事架構基本上是不變的,但每次的舞台布景都是全新的,我們進去的醫院、學校,每個城市都不一樣,情景自然就不同了。

Q:在這個基本敘事架構裏,墓地、醫院、教堂、購物中心等都是每次必有的停留點,為什麼會選擇這些地方呢?

A通常一個巡演劇團,跟城市是沒有什麼互動關係的。但我們這個戲劇計畫,是將城市作為中心,也就是說,城市即劇場,城市的市民、建築、公共場所都包含在內。這樣一來,每次創作都是全新的。而這也是一大挑戰,因為,我們的舞台布景是活的,我們的舞台就是城市。我們尤其感興趣的是,人群聚集地特別多,與停留的時間特別長,或身體活動量高的地方,如公園、運動場等。同時,我們對信仰的地點也很感興趣,如教堂、清真寺或廟宇等。還有那些竭盡所能地展現時代尖端的地方,如大型的購物中心。還有就是,我們每次都會在屋頂作結束,讓大家可以從上面看下面的人群。

Q:您想給參與者什麼樣的衝擊或訊息呢?

A我想指給他們看這些地方,讓他們聽那些聲音,我並沒有什麼寓意要傳遞。參與者應該自己來體驗,這當中自然就有東西,是他們可以帶回去的。

Q:不過,也許有人會質疑:「體驗城市,我自己就可以漫步其中,帶著好奇的眼光,觀察四周,為何非得去參加《遙感》不可呢?」除了把時間掌控得很好的語音指示及音效之外,這部作品非存在不可的價值何在?

A那是完全不一樣的,在《遙感系列》裡,參與者聽到的是部錯綜複雜的有聲書。而不是說,只要隨隨便便徒步走過那些地方就夠了。耳邊聽到的是故事,這故事並不跟任何特定的往事相關,我們雖然也做過探究某些地方歷史軌跡的戲,但這次涉及的,不是過去,而是未來。我們問的是,當電腦為這個地方做出其他改善的建議、要把我們變得更有效率,或要改變我們的時候,在這個城市會發生些什麼事情?

Q:是誰在書寫《遙感系列》的故事?

A是我!

Q:所以,您是透過電腦語音在述說故事?

A是的,我設計了演算法。

Q:這是否意味著,是您在操控著參與者所見的城市景觀的感知?

A(大拍桌子,開心地笑道)對!而且是全盤性的!

Q:難道完全沒有人會拒絕接受語音的控制嗎?

A有時候有,不過,參與者有絕對的自由,去做他們想做的事。他們其實也可以跟語音指示唱反調,如乾脆就站著不動,或往另外一個方向看。您在《遙感城市》所享有的自由,比起在劇院裡,可多得多了。在劇院,您不能隨便亂動,也不能起身去上廁所,不然會被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在那兒人們所遭受到的行動制約與操控,是更加不可思議的。

Q:可是,當一群人在語音的指令下行動,如現在開始跳舞。無形中,便產生一種群眾壓力,即使不想跳,也得跟著跳,難道不是嗎?

A不!因為,並沒有一個群眾領導,站在前面說:「現在所有人開始鼓掌」或「所有人都坐在地上」沒有人被強制去做任何事。只有一個聲音,可是,它是不存在任何實體的,你可以聽到它,可是並沒有人看著你、監控你有沒有跟著做。在《遙感系列》中,參與者要是覺得無聊或行動過於愚昧,儘管可以拿下耳機,都沒有關係。所以,群眾壓力是根本不存在的。

Q:若不是受制於群眾壓力,參與者的依從,就是服膺於人工智慧機器聲音的結果囉?

A我不相信這是種屈居其下的服從,我不會這麼說,是因為,那比較是傅柯或歐威爾的思想,並不符合我們所處的時代,我不相信老大哥(Big brother)是最大的中央壓迫者。大數據的運作是很不一樣的,更加微妙。我們都在使用App,我們自己把私人資料上傳到網路,而為了打開某些網站,我們自願開啟Cookies。因此,這不是部關於由權力中心主導的惡意操控,我比較想要強調的是,我們應該更加有意識地去觀察當前的變動,以及其中所潛藏的可能性。

Q:您的《遙感系列》至今除了澳門版外,台北算是第二個亞洲城市,您想,會面臨什麼跟其他城市不一樣的挑戰呢?

A具體的情況要等我到現場後,才會知道。我們已經開始準備工作了,這次我的同事Jörg Karrenbauer負責地點勘察,他比較能夠回答這個問題。不過,就我所知,在台北要去墓地,好像有點困難,而我們的創作通常是以墓地為起點,讓參與者思考一下死亡這個課題。台北的優點是,捷運交通非常方便,夏天的天氣會很好,還有藝術節主辦單位非常配合我們,整個路線探勘與申請進入許可的過程,都進行得很順利。在一些城市若要進入某些地方,是要申請許可的,像在紐約要進去一間教堂,光是申請手續就弄得非常複雜,那邊的墓園甚至還收取入園費用,要帶一票人進去一家醫院幾乎是更不可能的事了,而這些在台北,都不構成問題。但這只是前置工作,敘述故事的文字要等我到那兒後,才會開始,所以,我現在還無法透露更多的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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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小檔案

◎ 1972年生於瑞士,大學念新聞學,也曾勤跑新聞賺取生活費,卻發現辛苦撰寫的文章,終免不了被人丟入垃圾桶的命運,意識到他所搜集與記錄的故事,頂多只有一天的生命,便想要轉而訴求其他紀錄形式。

◎ 2000年,凱吉認識了學習應用戲劇的海爾嘉德.金.豪格與丹尼爾.魏哲,三人一拍即合,合作創作兩年後,共組里米尼紀錄劇團。

◎ 在製作《蘇菲亞卡車系列》Cargo Sofia X期間,他曾跟隨兩名保加利亞的貨車司機,遊走歐洲各地達兩年之久。

◎ 2010年,榮獲歐洲文化基金會頒發的「文化多元獎」(Routes Award for Cultural Diversity);2013年,以國際性武器販賣為主題所製作的Situation Rooms 獲日本媒體藝術節的「優秀獎」;2015年更榮獲瑞士戲劇盛會藝術節的戲劇大獎(Grand pri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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