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特殊境遇的青少年們,該如何被層層的教育、社福等網絡接住?他們的生命登入時,面臨哪些關卡?本文嘗試走進錯綜的生命迷宮,探問社會支持系統如何協助曝險的非行少年們找到力量,迎來破關的可能。
「當中產家庭的少年的學習和體驗,甚至護照上蓋滿遊走世界的印記,積極探索自我,為成人生活和職涯累積基礎時,有一群無法好好成長的少年,散落在社會邊緣,甚至早早就進入勞動體系,養活自己。」(註1)在《廢墟少年:被遺忘的高風險家庭孩子們》(後簡稱《廢墟少年》)一書中,台大社會系特聘教授藍佩嘉在導讀專文裡引述這段話,坦言多數人習於忽略這群失落、失學、失業的孩子們,他們陷落在廢墟狀態中,彷彿生存於另一個平行世界。
夜晚暫住在豬肉攤上的少女、小四就能辨別毒品、為吸毒的家人清洗血漬的男孩、為了生活而去做童工苦力、被詐騙集團吸收到多明尼加犯罪的少年⋯⋯如同《廢墟少年》文章所言,他們不是一個個不幸運的個案,而是在全球化及台灣社會變遷過程中,被劇烈影響及碾壓的家庭所導致的結構性問題。(註2)
這些來自高風險家庭的底層少年,容易被歸因為個人的能力不足或品德不佳,遭指責是「懶惰」、「不學好」,在日復一日被現實壓得喘不過氣、在成長過程中反覆被否定與譏諷,行差踏錯或許真的不是個人因素,背後的社會脈絡更是關鍵。
關卡01
家庭失能,低中收入戶乃至於高社經家庭都可能造成孩子偏差
「家庭,根本在於家庭,不論是在襁褓或是幼年時期,當對孩子的照顧不足,或是在成長過程中遭受到不當對待,就會造成童年的逆境創傷。」在桃園地方法院擔任主任調查保護官、時常需要面對保護管束少年的王以凡如此說道,對於可能觸犯法律或已經觸犯法律的少年來說,家庭結構是最一開始也是影響最深的地方。
根據監察院103司調0021字號調查報告中引述的法務部統計資料,截至民國102年底,少年矯正機構收容學生的家庭經濟與家庭結構狀況,屬於低收入戶者占18.5%,中低收入戶者占8.35%,另有24.7%收容學生的家庭經濟近貧,顯示有過半(51.55%)的收容學生家庭經濟狀況不佳。(註3)
同份報告中也指出,少年矯正學校收容學生來自單親家庭的比率偏高,占45.2%,其次是具有單親家庭、隔代教養家庭、未婚生育家庭、父母分居家庭等兩項以上的家庭,占18.33%,若扣除來自雙親家庭的29.04%,收容學生有高達70.96%的比率都是家庭結構不佳的狀況。(註4)
《聯合報》在2022年9月1日推出的「中途少年系列報導」裡,也在〈青少年犯罪人口率激增47% 他們為何反覆觸法?〉(註5)一文指出,「家庭功能解組」是導致青少年觸法的主因之一。該文進一步說明,近5年有許多觸法少年並非經濟弱勢,而是出身雙親家庭,只是父母疏於陪伴才導致孩子出現偏差行為,在此情況下,即使是大學教授的孩子能在優渥環境長大,也有可能逃家成為智慧型犯罪的主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