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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櫉世界》以性虐待表现政治压迫。(符鼎伟 摄)
戏剧 演出评论/戏剧

回到什么样的原点? 谈「人子」的《衣櫉世界》

「人子」剧团的《衣櫉世界》,以心理写实的手法,呈现一个两人世界中压迫/性虐待的过程。这出被某些小剧场人士目为开倒车的「写实剧」,究竟是想尝试回到什么样的原点?

「人子」剧团的《衣櫉世界》,以心理写实的手法,呈现一个两人世界中压迫/性虐待的过程。这出被某些小剧场人士目为开倒车的「写实剧」,究竟是想尝试回到什么样的原点?

《衣櫉世界》

5月20日〜6月12日(星期一、三、四、六)

松江路2号地下室

「人子」剧团以近乎「贫穷剧场」的方式,在大楼地下室的排练室演出这出长达二小时、从一部印度电影改编、全场只用两个演员、在形式风格上被认定为「心理写实剧」的《衣櫉世界》,留下了相当大的争议和讨论的空间。从一些戏剧同好及朋友间听到的看法和评价,构成了本文讨论和对话的起点。

从戏的内容来看,编导刻意采取「心理写实剧」的手法,以全剧约十分之九的长度,企图细腻地展现一个情治机关人员对一位女儿童剧作家的拘捕、审问和压迫过程。一方面,这个压迫过程呈现了一种类近于《一九八四》式的对人性尊严的最后底线,以及人可能保有的最后领域──自由意志、创作想像,乃至幻想、潜意识──进行无所不用其极的窥伺、监控以及最终的摧毁。因此,一位朋友兴奋地直觉反应,这出戏正触及到台湾社会解严前数十年的一个根本问题。二方面,这个压迫过程,除了肉体上的折磨之外,还出现了一些性虐待的动作,由此引发了不同的反应和看法。一位剧场女靑年觉得,以过度冗长的性虐待场面突出表现政治压迫,除了让女性观众自觉难以忍受之外,一再地重复,也让先前受到刺激和震撼的情绪越觉疲乏。另一位专业剧评的朋友则以为,政治压迫应有各种不同的、形形色色的压迫形式,并不能完全等同于性虐待。过度集中在性虐待上,反而局限或削弱了剧本发展的更大空间和可能性,因此他觉得很可惜的,这是一个「不完整的剧本」。

以身体/性虐待的形式(以进行思想和意志的压制)展现而不免流于简单化的压迫/被压迫关系。直到最后一场戏,转入对童年时期及童话世界(各种性幻想和政治幻想)的心理根源,进行类似精神分析式的移转、投射之后,才开始对更晦暗、复杂的个人/集体心理层面,有进一步的探索。它将自虐/被虐式的压迫关系延伸到个人过去经验中最隐密的情绪,而揭露出受害者的「逃避主义式的幻想」,固然在现实世界外构筑一个童话般美丽纯洁的幻想世界,而扮演了一种「安全瓣」的角色,但这恰也是维续著压迫体制的一种集体心理机制,同时更逐步强化压迫者似偏执狂般的迫害幻想,且深陷其中而难以解脱。

这种将社会政治的压迫关系追溯、连系到个人隐密、复杂的心理情结,不只企图呈现被压迫者内心和意志的世界,更进一步去剖开压迫者内心黑暗世界的形成和纠结,正是最后一场戏可以真正着力探索的问题。但正如一位朋友所感受的,结束得太突然,收得太快了,以致留下了许多的模糊和空白。

就整出戏所探讨的问题而言,直接明白地呈现政治压迫/性虐待与对内心阴暗世界的进一步探索,无论在份量、比重和长度上均是不成比例而呈现出轻重倒置的「不平衡」现象。若在解严前几年演出这样的戏,可能会具有更强烈的冲击和批判的意涵,但在解严好几年后的今日,恐怕更需要的是超越现有对政治压迫的一般理解,而对政治形式的背面或内面作出更敏锐而深刻的探索。

关於戏的形式方面,最被挑剔的弱点是空间,动线的设计过於单一和呆板,未能灵活运用场地的既定特色──两面固定的镜墙和一面可移动的布墙,来丰富、变化舞台空间的视觉景观和效果。这其实又牵涉到这出戏在形式风格上的根本问题,也是最具争议的问题所在。编导选择「心理写实主义」的手法,是想迥异于小剧场各种推陈出新的实验手法,而企图「回到原点」──意谓著回到以「写实主题」作为原点的戏剧史的理念。

这样的理念和手法,在当前台湾小剧场经历多年的寻找、探索和实验,努力想开拓出崭新的剧场形式、风格的时空脉络下,自然引起许多人的不解或难以接受。一位剧场界朋友最直接坦率的说法是,他期待看到的是导演陈伟诚如何将他担任果托夫斯基训练助理多年所累积的剧场经验和心得转化在剧场的呈现上(想必是很精采的!)。他觉得导演做了不当的选择,而大大地局限和削弱了整出戏在形式上可能发挥的潜力。某个以实验手法著称的剧团人员,甚至在观众席上,明显地表露不屑和嘲讽的举动,似乎意谓《衣櫉世界》的表演形式是在开小剧场的倒车。

台湾的小剧场是否因从一开始至今始终欠缺「写实主义」系统的表演方法和技术,而必须重新回头再去补修「写实主义」的课呢?还是在既有的缺陷和不足的小剧场形式下,从各种途径重新去开发不同戏剧元素,探索本土剧场的起点,以寻找新的可能呢?

在写实主义所需具备的条件──如演员、剧本、舞台技术……都仍残缺不全的情况下,很难一次就能从它目前的成绩来断定它可能的未来。更何况写实主义不写实主义可能根本不是导演关注的焦点,导演所探索的更可能是演员、剧本,乃至剧场背后无数动人的生命力量展现的各种可能。而不论任何形式或风格的塑造,台湾的小剧场都仍在实验、探索的阶段。

 

文字|林宝元 文化评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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