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赏国乐的人口一直都不普遍,要思考的问题自然不少,要做的事也很多,而在思与行之间,听众的反应是珍贵的。
董榕森乐展
台北社教馆
10∕10 19:30
这是一场确实MIT的音乐会,由大家敬重的国乐界前辈董榕森作曲、指挥,并由享誉海内外的台北市立国乐团担任演出。这场音乐会,无论是对中国音乐,或者对国乐界而言,均为一件盛事;然而这场盛会却在听众不到三成的情况下于台北市立社教馆草草收场,留下了三大问题値得我们深思:⑴何谓专业与非专业作曲家,⑵中国音乐的曲式结构与风格问题,⑶中国音乐的听众在那里?
诚如「市国」王正平团长所言,董榕森本人不论在二胡表演艺术、国乐教育的推广或乐曲创作方面,均有丰硕的成就。在主持国立艺专国乐科期间,将作曲法列为共同必修课程,造就了不少作曲人才;他个人自民国四十八年发表第一首作品〈田园风光〉以来,陆续有许多脍炙人口的佳作,如〈一叶兰〉、〈二八佳人〉、〈阳明春晓〉、〈四季春〉、〈五福临门〉、〈七夕吟〉、〈十里莺啼〉、〈踏靑〉等不下六十余首;而他本人虽谦虚的表示非专业作曲家,但这实在令现今许多自认为中国音乐的作曲家汗颜。在此我们不禁要问,如果董榕森不是个专业作曲家,那么在台湾又有谁是中国音乐专业的作曲家呢?然而这样一位专业的作曲家乐展,为何听众不到三成?
还记得第一次聆听董老师的作品,心中的感动实在无法以笔墨形容,那优美的旋律、动人的器乐表现及令人低吟沈思的内在精神,都令这一代的国乐莘莘学子如沐春风,受益良多。此刻回想起来,是一段颇美好的回忆。然而今天,在无调性音乐、十二音列、同主音对称轴、机遇音乐、极限音乐、黄金分割比等西方作曲手法的大量使用下,中国音乐的定义及其风格、语法、结构等诸多问题,充满暧昧而急待定义,也正是今天中国音乐创作者所面临的主要困境──何谓中国音乐?
目前写中国音乐的作曲家,大都受西方音乐的洗礼,这是个不争的事实。文化大学音乐系副教授吴源钫就曾经表示:「反正写什么音乐都会有人骂。你写的是传统手法,则有人说这不是你的音乐,只不过是模仿而已,就好像你生在二十世纪还在模仿唐诗的写作;但如果你写的是新一点的,则有一部分人会说,这又不是我们的音乐,它算是西方音乐,或者说这是什么鬼音乐,难听死了!」目前音乐界还有个现象,西乐出身的作曲家写的音乐,国乐界不认为是中国音乐;而国乐界出身的作曲家,西乐界又质疑其立足点。那么究竟何谓中国音乐呢?此一立足点的探讨与定义,正是创作中国音乐的依据与起点。
中国音乐的音乐风格如何定义?这么多年来在大家的努力追求下,无论是海峡两岸都多少为历史留下了见证。其实只要翻开中国音乐史,聆听一千五百年前的古琴曲即可发现与了解,中国音乐不仅仅是五声音阶,而中国音律更不只是相对于西洋十二平均律的十二律吕。它所拥有的音律,早已不限于「五度相生律」的律制,更包括「纯律」与「地方律」。这样多彩的律制,深入地具备声律腔调的各种风格,因此中国音乐其实比起今天所谓的「国乐」或西方音乐要精致得多。
礼失求诸野的道理犹然在耳,让我们撇开专业与非专业的问题,著手于中国音乐的重新整理,而此一整理,除了考证出土文献与实物外,乃是确实的分析与硏究现存传统音乐的作品及乐器,如琴曲〈幽兰〉、〈广陵散〉、〈高山流水〉与殷墓出土的各种乐器,如曾侯乙编钟,这些都能帮助我们寻找出中国音乐风格之所在。而此一所在或立足点的硏究与探讨,则可令我们归纳整理出中国音乐的曲式、结构、配器、演出形式等诸多基本原则。
中国音乐是应当认识与値得欣赏的,从认识里,我们了解民族文化的博大精深,从欣赏里,我们品味民族文化的芳醇厚实,而如果音乐工作者从中扎根,从中汲取,相信必能得到绽开出现代音乐花朶的养份,进而结成真正属于现代中国的艺术果实。
由八十二年十月十日董榕森乐展不到三成的观众情形看来,国乐界所应思考的问题,除了宣传不够之外,其实作品本身的千篇一律、缺乏创新与市国团员不卖力的演出都是音乐会失败的主要原因,尤其二胡的演奏水准,实在令人难以接受;另外安可曲〈阳明春晓〉中,打撃乐器的加入,更难免有画蛇添足之感。在此我不禁地想,如果以后国乐音乐会的内容仍然如此,是否还有人愿意再花一百块来欣赏与聆听所谓MIT的音乐会?
文字|翁志文 文化大学艺研所音乐组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