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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石与灰烬之境:我在波兰的学习生涯》一书之封面。(本刊编辑室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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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喇嘛与钦」的救赎之水

评介尤金尼欧.巴尔巴Eugenio Barba新书《钻石与灰烬之境:我在波兰的学习生涯》

在巴尔巴笔下,葛罗托斯基的神话性色彩渐然褪去,年轻剧场人的靑涩、笨拙、孤僻、狂热、奉献、达观使得大师更具人性,而値得一书的是,作者不畏剧场硏究琐细的罄竹难书,将整个葛氏体系的崛起置放于宏观的历史脉络,同时那些曾经在葛氏探索中投下心力的无名英雄,也得到较为公平的关注。

在巴尔巴笔下,葛罗托斯基的神话性色彩渐然褪去,年轻剧场人的靑涩、笨拙、孤僻、狂热、奉献、达观使得大师更具人性,而値得一书的是,作者不畏剧场硏究琐细的罄竹难书,将整个葛氏体系的崛起置放于宏观的历史脉络,同时那些曾经在葛氏探索中投下心力的无名英雄,也得到较为公平的关注。

巴尔巴与葛氏的早年剧场探索

《灰烬与钻石之境:我在波兰的学习生涯》Land of Ashes and Dia-monds: My Apprenticeship in Poland是作者尤金尼欧.巴尔巴的剧场思考与葛罗托斯基早年剧场时期的探索互栖共生,半自传体的书写风格,以出席历史现场之姿,不忌繁琐地铺陈六〇年代葛氏阵营筚路蓝褛的细节,旁征博引释出极其详尽的第一手资讯。尤其巴氏诗化般的见证与一方大师的洞察力,将葛氏的剧场冥思,放在不同的文本以论述,为早年葛氏系统的发展重新下注。

本书分为两个部分──灰烬与钻石之境:我在波兰的学习生涯;与亲爱的钦(Kim)(注):二十六封葛罗托斯基给尤金尼欧.巴尔巴的信。在第二部分二十六封来自葛氏有若剧场历史文件的基础下,第一部分〈我在波兰的学习生涯〉中,巴氏时而踏出场景,为葛氏系统繁巨的脉络,提供具个人的剖析与诠释,另一方面时而悠扬、时而锐利的笔触,不厌其烦地回溯每一个名字,每一道细节。在巴氏笔下,葛氏的神话性色彩渐然褪去,年轻剧场人的靑涩、笨拙、孤僻、狂热、奉献、达观使得大师更具人性,而値得一书的是,作者不畏剧场硏究琐细的罄竹难书,将整个葛氏体系的崛起置放于宏观的历史脉络,同时那些曾经在葛氏探索中投下心力的无名英雄,也得到较为公平的关注。

就剧场史的角度观之,巴氏认为,葛氏的硏究集二十世纪前半剧场改革先锋之大成:就斯拉夫民族的传承而言,上可推自史坦尼斯拉夫斯基(Sanislavs-ky)、凡钦丹柯夫(Vachtangov)、梅耶侯德(Meyerhold)、艾森斯坦(Eisen-stein);就表演文本与文学文本互融与对抗的传统而言,则有梅耶侯德(Meyerhold)与布莱希特(Brceht);而不再将演出看待为剧场唯一目标的传统,溯自史坦尼斯拉夫斯基(Sanislavs-ky)、舒勒钦斯基(Sulerzhitski)、柯波(Copeau)、欧斯德瓦(Osterwa)。葛氏延袭前人的探索,在六〇年代的波兰社会主义背景之前,意义相形深刻。一直以来,葛氏在个人乃至集体层面寻求精神性的彻底解放,与古典文本间崇拜与冒渎的辩证对话,在巴氏娓娓的陈述中,找到社会性的参考点。

哲学影响深邃

在葛氏仪式化的剧场行动中,挑战社会迷思与集体原型间,表演者技艺的淬炼,实为葛氏工作系统的基石,然其工作的旨趣却不仅止于表演方法论而已。葛氏对人类基本处境与本体问题的观察、进逼极致的剧场策略与近乎宗教的精神性色彩中,实蕴藏更为深邃的哲学思考。巴氏直陈,葛氏除靑年时期即熟谙东方哲学,上自各流派的印度宗教哲学(Hinduism)、香卡拉(Shankara)的吠陀哲学(Advaita Vedanta)、到潘达惹利(Patanjati)的论述哈达瑜伽(Hatha yoga)、大乘佛教(Mahayana)及自其衍生的禅宗,乃至那迦鸠那(Nagajuna)的新智慧教派(Mad-hyamika),及其主要教义Sanyata──空无哲学等,常成为二人话题的焦点。

巴氏更进一步指出,印度宗教哲学的影响,在葛氏始入剧场之初即见端倪。一九六〇年二十七岁的葛氏在接掌十三排剧场(Teatr 13 Rezdoz)一年之后,提出《湿婆之舞》Dance of Shiva来陈述其剧场理念。这样以印度神祇结晶般多层切面的意象,来呈现主客体意识状态的矛盾结构与文本间互动对峙的律动关系,在巴氏的诠释下,湿婆之舞:

是一种关于实体的个人视界,就演员的技术层面而言,可被翻译成有机性(organicity)──脉搏与律动(pulsa-tion and rhythm);在戏剧策略的层次上,可被视为同时对立存在的极端──崇拜与冒渎的相互辩证(dialectic of apotheosis and derision);在美学层面上,则为拒绝制造幻觉,在幻觉的收缩、扩张与对立间,湿婆始舞。(55)

在葛氏对本体认识的思考及系统方法论的建立中,新定法(via negativay)可被视为其剧场阶段发展的里程碑,据巴氏的分析,乃得自Sanyata「空无」教义的启发:

「空」是主观与客观没有分别的非二元对立状态……「空」处于是与否、存在与非存在之间的连接点,是一种时刻,于其中认同与拒绝,坚信与拒斥互生。在佛教传统中,「空」是对此一世界的绝对拒斥,非借由理性思考,但透过经验所发展的技巧。那是一种存在于确认与否定,行动及节制的训练。每当一个人欲求开悟之时,悟便不可得,因为那仍属于一种欲求。其间存在二元对立:一个以被欲求为目标的自我(self),与一个以非自我(non-self)为目标的完我(one)。真正的成就在一个人不再欲求成就之间而达成。在《迈向贫穷剧场》一书中葛罗托斯基以此一境界,应用于演员身上,「心理必须处在一种被动的稳定状态,去了解一个积极的角色,不欲求作什么,却无法不做它。」(49)

在巴氏所揭露与葛氏天文地理无所不及的私密对话中,东方宗教哲学思想仿佛主导著作者对葛氏体系的解读,巴氏的洞察虽晰利透彻,读者或可不必依以为窥探葛氏剧场探索的唯一透镜,终究一个思潮的崛起,难以在一人的笔下获得全面性的观照。而纵贯全书回忆录般的书写,或许正是对读者的提醒:《灰烬与钻石之境》一书实为作者场面调度下,葛氏与(波兰)剧场实验室的发展断代史。

注:

钦(Kim)原为Kipling小说Kim的主角。陪伴及保护年长的西藏喇嘛印度朝圣,寻找救赎之水。在二人信函往来之时,巴氏与葛氏经常以喇嘛与钦暱称彼此。

参考文章:

陈惠文(1999)《留白之后:葛罗托斯基在卡地夫》,表演艺术杂志第七十七期。

 

文字|陈惠文  威尔斯大学剧场硕士班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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