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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台湾,街头表演多半仍处于被动的受邀表演性质,属「暂时性」居多。(白水 摄)
特别企画 Feature 特别企画/街头表演艺人艺象

移动的表演飨宴

台北街头艺人的光影

在台湾,街头表演在种种不利条件下多半仍处于被动的受邀表演性质,然而只要他们的身影一出现,总是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吸引路人的眼光,街头艺人以其专长,放缓人们急促的脚步,柔化脸上僵硬的线条,抚慰城市人疲惫的身心。

在台湾,街头表演在种种不利条件下多半仍处于被动的受邀表演性质,然而只要他们的身影一出现,总是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吸引路人的眼光,街头艺人以其专长,放缓人们急促的脚步,柔化脸上僵硬的线条,抚慰城市人疲惫的身心。

秋日的午后,淡水照例是人潮汹涌,一批批赶来欣赏落日的人群,将捷运车站内外挤得水泄不通。相对于车站内的壅塞,捷运站外的广场上就显得悠闲许多,只见人潮自动围成二圈,二种截然不同的表演正同时登场。一边是一老者,身揹各类敲击乐器,伴随二胡,手舞足蹈地演出一首首耳熟能详的歌曲;隔壁是一名戴著面具的年轻男子,随著拍击康加鼓的节奏,即兴自由演出。围观群众的赞赏声此起彼落,孩子穿梭其间,为不好意思的父母将钱放入表演者的钱筒中……

下午五点,忙碌了一天,疲惫的台北人迈著冷漠、仓促的步伐涌入捷运台北站,朝著回家的路去,地下商店街、诚品书店前传来阵阵二胡声,淡淡地,几被人潮淹没。无视于来去的人潮,演奏者显得恬静安详,演出结束,钱筒中躺著一张纸条,潦草地写著:「在这车站可以听到你所演奏的优美音乐真是一种享受。谢谢!」

以天地为舞台

许多去过欧洲旅行的人,对旅行的记忆常是伴随著街头艺人的表演,甚至凌驾城市本身,当城市印象随著时光褪去,那不知名巷弄街角的灯下提琴手身影却淸晰如昨。从伦敦、巴黎、布拉格、维也纳、罗马,街头艺人以不同的姿态粧点城市,他们以天地为舞台,路人皆观众,即兴无拘的表演形式,随处移动的性格,为旅人的行程添加丰采。他们可能是规律如公务人员的职业街头艺人,也可能是偶一出现的不得志演员、音乐系学生、上班族,甚或是已颇具知名度的乐(剧)团,以其专长,放缓人们急促的脚步,柔化脸上僵硬的线条,抚慰城市人疲惫的身心。

曾经,这种意象是我们所欣羡却又不可及的,但近二年来台北的街头,正悄悄地出现一批街头艺人,用音乐、肢体表演为冷漠的台北添上几许诗意。这群人有些是经由台北捷运公司「捷运街头表演艺人」甄选而出,有些则早已拥有十余年街头表演经验。成员来自各行各业,包括退休的老人、视障人士、学生、上班族,音乐创作者等。

去年六月,台北捷运公司首度和关渡国立艺术学院举办为期三个月的「捷运艺术季──精雕细琢」系列活动,内容涵盖服装秀、默剧、杂耍、偶戏、音乐演奏、弹唱等,获得热烈回响。为延续这股热潮并活泼捷运予人冰冷的印象,台北捷运公司遂开办「捷运街头表演艺人」甄选,让甄选出的艺人得以于捷运沿线表演,正式赋予台湾街头艺人表演的合法性,也将许多原本分散各地的街头表演者汇聚一地。至今年九月底,台北捷运公司共举办三次甄选,总计七十九人入选成为捷运街头表演艺人。

街头表演的合法管道

其实,街头表演在台湾一直非常活络,鄕野间酬神庆典的野台戏即为典型代表,但碍于种种法令限制,街头表演一直停留在「户外大型活动」阶段,如欧美城市所见单枪匹马的个人演出始终缺乏合法管道,使得街头表演艺人有如街头摊贩,必须提防警察单位取缔。几年前在视障二胡演奏家曾宜臻争取下,台北市政府以一纸公文允许街头艺人于特定三个地点演出,分别为:南京东路敦化北路口地下人行道、松江路南京东路口地下人行道,以及中山北路民权东西路口地下人行道。除此之外,若要进行街头表演必须于一星期前向表演所在地警察机关提出申请、审查,才能进行表演活动。繁复的行政程序,使得许多以自由无拘为前提的街头表演艺人裹足不前。

除了合法性问题,传统中国人对「卖艺人」的刻板印象,以及将「卖艺」、「乞讨」、「同情」合而为一的观念也是发展街头艺术最大的阻力。甫从国立艺术学院戏剧系毕业、在街头从事杂耍表演的何豪杰就曾遇过有人问他为何不好好读书,跑出来做街头表演,视障二胡演奏者曾宜臻也坦言「虽然我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但却淸楚地知道多半投钱给我的人是基于『同情』而非『肯定』或『欣赏』。」今年五十八岁的一人乐队王恒义当初决定作街头表演时,家人也是持反对态度,认为「很没面子,连爸爸都养不活,还要出去抛头露面。」因此,如何让大众对街头表演艺人有正确的观念,便攸关街头表演文化的发展。

「什么是街头表演艺人?」

根据西方表演史,街头表演分为「露天剧场」和「街剧」,前者只是将演出场地转移至户外作定点演出,演出内容、形式均未作改变,后者无论在演出内容和形式上某种程度都和当地文化相扣合,舞台亦会随剧情作必要移动或延伸。凡从事街头表演的艺人均称为「街头艺人」。但在台湾,街头表演多半仍处于被动的受邀表演性质,属「暂时性」居多,因此,在定义「街头表演艺人」时便出现分歧,一般而言,目前比较常被接受的说法是:「一至多人在公共区域、和观众面对面的从事表演活动,没有舞台作为区隔,并于表演区内放置供观赏者投币的钱筒。」其中,何豪杰及默剧表演者王仁千特别强调「钱筒」的设置,「一定要有钱筒,否则就不完整。」对他们而言,这似乎是仪式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play嘛,好玩就好

为什么选择从事街头表演工作?

「觉得台北十分丑陋,希望能借由表演让台北看起来不那么僵硬」、「挑战自我」、「就是好玩,希望能和别人分享」、「推广表演欣赏人口」、「形成街头表演风气」、「满足表演欲」。每个街头表演艺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和目的,浪漫型,如白天是标准上班族的王雁盟,在布拉格旅行中被通往城堡小径上的手风琴手所吸引,回来后便无师自通地学起手风琴,入选「捷运街头表演艺人」后,一尝浪漫宿愿成为街头艺人。仍在国立艺术学院戏剧硏究所就读的徐堰铃认为街头表演最大的吸引力在于,「只要有人注视著我,就觉得很浪漫。」

一人乐队的王恒义则是自娱娱人型。五十二岁前,王恒义不识五线谱,更别提演奏乐器,八十二年提早自淸洁公司退休后,不耐闲的王恒义选择了二胡当作日常消遣,摸著居然摸出兴趣,还开起班来授徒,一次学生拿了首富含大量敲击乐的作品《薄海欢腾》请教,王恒义突发奇想将检来的破鼓上加装木鱼、锣、铃钟等乐器,揹在身上配合二胡演出,居然有不错的效果,便开始了街头表演生涯。

王仁千和吴俊辉的表演资历都在十年以上。王仁千幼时因著参加兰陵剧坊的哥哥的带领而接触默剧,高三那年正式作默剧演出,迄今已迈向第十四年,正职是默剧表演的他白天是标准上班族;吴俊辉则是在十四岁那年,在百货公司买了生平第一套「魔术道具」─「中国四连环」,从此和魔术结下不解之缘,转眼就是十六年。何豪杰则是在大二那年,看到魔手麦克(Michael Moschen)的演出录影带,开始对杂耍产生兴趣,目前以表演、杂耍、打鼓为生活重心,致力提倡街头表演观念。

空间和时间的选择,是从事有效街头表演的二大要素。目前,台北捷运公司经营的淡水线和木栅线均开放给「捷运街头艺人」做为表演场所,不过,由于木栅线腹地较小,不利表演活动进行,因此,多半集中于淡水线。其中,又以台北车站、中山站以及淡水站最热门。在表演种类区隔上,街头画家仅能于淡水站活动,其余则可在不影响旅客动线的情况下,于各站内(外),甚至车厢内自由活动。至于其他的公共空间,由于受限于法令规定,无法自由进行街头表演,多半处于地摊式的偷演状态。由于可供选择地点十分有限,加上场地特质过于相近,使得表演内容无法和地点产生互动。在时间选择上,街头表演多半集中于例假日、下班等人潮汇集的时间以利于聚集人气。

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如何吸引路人眼光,使之愿意驻足欣赏,是对街头表演者最大的挑战。「技艺要扎实」、「节目经过设计」、「机动性强」,「胆大心细」是共同的答案,其中前二项是一般表演即需具备的条件,不同的是,由于场地的改变,观众不再是有预期心态的群聚一堂欣赏演出,而是流动的路人暂时性的身份转换,因此在节目设计上必须兼顾通俗、紧凑的特性,以便能于第一时间留住观众。后二项则是街头表演特具条件。由于是和观众面对面表演,必须能承受观众无距离观看所带来的压力,否则很容易就会因为恐惧或沮丧无法进行,机动性强一则有助于和观众产生互动,甚至碰撞出新的表演状态,二则因街头表演状况不一,街头表演艺人必须具备危机处理能力才能随机做各种调整。

虽说台北捷运公司举办三次甄选,总计七十九人入选成为捷运街头表演艺人,但实际从事街头表演活动的并不多,而一般街头表演多半仍依附于大型户外活动之下。究其因不外乎欣赏人口、习惯、观念未建立、缺乏可供演出的公共空间,在种种不利条件下,街头艺人势不可能依此为生,街头表演和专业街头表演艺人在台湾的生存空间仍有待开拓。

新任台北文化局长龙应台曾表示,文化台北的塑造不是鼓励人人进音乐厅,而是要将文化落实于生活周遭。街头表演艺术似乎是个不错的方式。

 

特约撰述|钱丽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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