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舞蹈在台湾发展蓬勃,相较于大陆坚守芭蕾及民间民族舞蹈类型而言,台湾表演现代舞蹈类型的团体有赴大陆发展的利基。因此,在奋力争取欧美国际舞台表演机会的同时,西进大陆一方面算是艺术交流,另一方面也是寻找市场。
自一九九二年十月北京中央芭蕾舞团在国父纪念馆演出,成为大陆第一个登「台」的表演团体后,从此打开两岸文化艺术交流的门,其间虽因为两岸官方关系陷入胶著状态,艺文交流却未见冷却。近年来,更有不少台湾表演团体放眼大陆,除了试探对岸的艺术口味之外,也在探索市场。
从探索到登陆有赖经营
北京中央芭蕾舞团和云南省歌舞团是第一批来台演出的大陆团体,在中国人有来有往的礼俗趋使下,新古典舞团及云门舞集也成为台湾第一批登「陆」的表演团体;在此之前,台湾虽有不少艺术工作者前往探路,但多属「个人行为」。基本上,台湾舞蹈团体赴大陆表演,多由当地政府出面邀请,行程也多在官方安排下进行,演出形式也以现代舞蹈居多,表演团体并没有感受到不顺利。不过,九〇年代初期,大陆还处于经济改革开放的第一阶段,对习惯于西方自由艺术发展的台湾团体而言,大陆剧场环境的恶劣仍需要克服与适应。
新古典舞团是第一个进入大陆演出的正式团体。一九九三年二月,舞蹈家刘凤学带著舞者们到北京、广东和内地的四川,舞起她根据音乐家卡尔.沃夫乐曲所编创的《布兰诗歌》;而舞团能够成行,全靠大陆舞蹈家戴爱莲居中牵线。
受邀表演谨记入境随俗
戴爱莲是刘凤学在念书时的老师,刘凤学在办过退休舞展「走过四十年」后,曾回到大陆参访。在戴爱莲促成下,由中国舞蹈家协会出面邀请,刘凤学才得以如愿,将自己钻研中国现代舞的成果带回大陆。在她的记忆里,当时双方在艺术领域的配合及沟通都相当融洽。她说,虽然演出由舞协邀请,但仍交由北京市演出公司承办,负责票房、行销等工作;对舞团而言,唯一要做的事只有上台表演。新古典舞团在北京保利大厦国际剧院的演出,共同合作的单位有中央芭蕾舞团、中央交响乐团及中央合唱团,三团行政的投入也让刘凤学宽心。
舞出北京,舞团转往广州友谊剧院;刘凤学说,南方的剧场较开放,且商业性浓厚,和北京的风格大不相同。到了成都,表演场地是在锦城艺术宫;她说,艺术宫是有些类似台湾文化中心或民众服务社的地方,设备稍嫌不足,灯光便是最大的问题。
第一次到大陆表演,刘凤学认为,当地各级单位和表演场所多能和舞团配合,不过,仍有些政治性因素造成的小问题,像是节目单内容。她建议表演团体能够在不受伤害且对方尊重演出的情况下,一切入境问俗,即使是到了国际舞台上,也是如此。
云门巡回处处亲力亲为
继新古典舞团赴大陆演出后,林怀民也带著云门舞集的舞者渡海跳《薪传》。云门舞集赴大陆的演出由《中国时报》居中牵线,由大陆中华联谊会及中国海外交流协会这两个看似民间单位实为政府机构的组织邀请,前往北京。这对云门舞集在大陆的表演有一定的助益,像是中央电视台就录影转播《薪传》,并且对全世界及亚洲地区三十八个国家播送。
云门舞集在北京的展演场所同样也是商业味浓厚的保利大厦国际剧院,这座剧院兴建之初,是为了展演大型歌剧。大陆主办单位为了符合林怀民作品《薪传》的演出要求,还花费四万五千元人民币设置黑色舞蹈地板;林怀民对演出的专业要求相当严格,除了舞台上的舞蹈地板之外,自己更提前数个月前往北京,连灯光、道具都一一检视。
云门舞集第一次赴大陆表演的行程从北京、上海到深圳,几乎清一色是台商最多的地区;大陆主办单位消息一发布,台商就预购了不少票券。谈到当时演出的情况,云门舞集公关部经理黄玉兰说,无论是行政程序或剧场技术,大陆和台湾的步调很不一样;从开始接触到演出,整个筹划和协商过程耗费一年,两岸运用的人力及物力也相当庞大。此外舞团到大陆演出,艺术总监林怀民除了艺术专业的问题之外,最忧心的是天候会让舞者们水土不服,影响上台的身体状况,因此让舞者充分调养体力,是前往大陆表演最需要注意的问题。
官方出面一切妥善解决
由大陆官方单位主动邀请团体做单一档期的演出,安排类似团体自行巡演的行程,这样的形式对赴大陆表演的团体而言,算是最好的待遇方式。从飞机落地开始,一切由主办单位负责,团体只管舞台上的事,不必操太多心。因此,吴佩倩舞集在一九九八年十月第一次到大陆巡演二十余场时,也循此一模式进行。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去年九月,舞团再度赴南京参加中国艺术节,吴佩倩仍坚持由大陆官方机构出面邀请,舞团的演出过程顺利不少。
从一九九八年演出《东城少年》到二〇〇〇年表演《白蛇传》,吴佩倩创作的爵士舞受到大陆观众欢迎。她认为,台湾表演团体要到大陆发展,创作的品质很重要。就舞蹈而言,大陆在芭蕾、民族民间舞及歌舞形式的表演相当发达,台湾这类型舞蹈作品要登陆恐怕要使点劲;而现代、爵士这样的舞蹈形式在大陆才刚起步,对观众来说算是新鲜,很容易被接受。
观察大陆各地处事文化
吴佩倩认为,大陆做事的方式与台湾、西方国家大不相同,如果表演不是由政府单位主办,而是表演团体自理,那光是公文行走就相当费时且困难重重;再加上票房、行销等问题待解决,除了表演外,团体要负担的事不少。以她两次赴大陆演出的经验来看,台湾团体应邀参加大陆的表演艺术活动,艺术制作专业的部分仍会经由一个实属官方的演出公司办理,如此一来,不仅团体本身获得一定程度的保障,演出过程也会较顺畅。
从北京、上海、南京到东南沿海的城镇,吴佩倩巡演大陆城鄕数十场。她说,在大陆表演,都市与鄕村的差别很大;就剧场环境而言,鄕下地方会让舞者极端不适应,不仅专业技术不够,交通运输也有问题。她表示,大陆幅员广大,有些城市与城市间的沟通还要加强,舞团表演在转往不同城市时,经常就会发生道具布景运送等困难。其次,大陆各地政府间彼此会相互竞争,在各机关办事文化不同的情况下,表演团体得自行注意与观察。
吴佩倩建议,团体要到大陆发展一定要寻求与当地政府合作,如果自己闯恐怕比较吃亏。她说,大陆虽然是共产制度,但与政府单位合作什么事都可以谈,也必须谈清楚,日后演出才能减少麻烦。她认为,赴大陆表演应该入境随俗,不过表演团体或创作者也得坚持艺术专业,像是尊重创作者或表演者等剧场「规矩」的观念,仍应让大陆民众了解。
她也表示,到大陆表演最困难的是经费,即使是新世纪,大陆对演出仍然没有付费的观念;因此,台湾团体落地后的吃住和人力运用虽然没问题,但演出费却无著落,这点恐怕还要再努力。
谈判变通并且调适心态
除了表演团体单独档期、参加艺术节之外,也有团体运用「推广」的概念,尝试走进大陆校园。云门舞集二团今年五月到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及广播学院进行三场示范演出,就是一例。
有了母团第一次赴大陆的演出经验,云门二团对大陆的行政方式比较了解,二团在推广校园演出时,技术上运用学校社团资源,将舞团的角色定位在单纯的演出者上;这样一来,不仅节省许多公文往来的时间,同时也让演出及宣传过程顺利许多。
表演团体赴大陆表演,表面上看来光鲜亮丽,但实际上从筹备到整个演出的过程,却往往面临剧场环境、行销票务与观众接受度等问题;如果欠缺与当地政府合作的机会而单打独斗,困难度更是加倍。因此,团体不仅要事前做好功课,更得调适好「开发」的心态,无所不谈与变通手法是艺术团体到大陆不能忽略的技巧。
推广教学以求双管齐下
现代舞蹈在台湾发展蓬勃,相较于大陆坚守芭蕾及民间民族舞蹈类型而言,台湾表演现代舞蹈类型的团体有赴大陆发展的利基,这点从现代舞团和爵士舞团赴大陆广受欢迎的程度可以看出,大陆观众对于现代舞仍有强烈的新鲜感。因此,在奋力争取欧美国际舞台表演机会的同时,西进大陆一方面算是艺术交流,另一方面也是寻找市场。
虽然大陆经济改革开放十余年,但除了沿海和几个特区开放脚步快之外,许多地方的政府与民众仍相当保守,更遑论剧场行政和制作演出过程所产生的种种困境,所以参与各项艺术节自然是西进大陆最直接而有效的方式;其次便是「推广」,包括与各地学校和政府文化部门合作,或者应邀赴大陆各级学校教学,先将自己的舞蹈观念让民众接受,再做表演行销,减少演出阻力,再者教学也算是开发观众群的方式之一。
作品原创避免政治敏感
値得注意的是,艺术的本质重于一切,赴大陆演出的团体也得是件好作品。表演团体如果只是打著「现代舞」的名号,忽略了作品的艺术性和品质,看惯了芭蕾与民间民族歌舞的大陆观众也不是省油的灯。此外,大陆在政治意识形态上与台湾有所差异,过度涉猎政治议题的作品恐怕不适合。
大陆近几年来虽然辟建了几座商业型剧场,但专业舞蹈表演场所仍然有限;再加上剧场行政品质不好和观众欣赏表演的素质未见提升,表演团体赴大陆表演得先有心理准备,抱著「教育」的心态会让自己感到舒畅些。
现代舞蹈类型赴大陆表演有一定的优势,并不代表芭蕾或民间民族舞蹈的表演在大陆不吃香;事实上,大陆观众对杂技形式的肢体表演、古典芭蕾和民族舞蹈早已习惯,好的作品仍然可以获得热烈的掌声,只是既然这些类型舞蹈在大陆发展成熟,且拿手作品不少,台湾舞团若要表演同类型节目,势必竞争激烈,若将台湾少数民族肢体再加以发挥,便能够提升竞争力。
文字|王凌莉 媒体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