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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住民歌手陈建年有金曲奖背书,表现算是抢眼。不过在现有强势欧美流行乐主导的环境下,对年轻世代的接受度相对受到局限。(角头音乐 提供)
乐响思考

谁来唱歌谣给台湾年轻人听?

从芬兰的民谣复兴经验谈起

抱著以前的经典文化固然好,但毕竟有跟不上时代的盲点,这一代也应该有属于自己的民谣。在我们期盼新的民谣英雄产生前,也期盼上一代民谣工作者能走出象牙塔,俯看数位唯物时代下人心满地的荒芜狼籍,才能在发挥民谣原始愈疗人心的功能。

抱著以前的经典文化固然好,但毕竟有跟不上时代的盲点,这一代也应该有属于自己的民谣。在我们期盼新的民谣英雄产生前,也期盼上一代民谣工作者能走出象牙塔,俯看数位唯物时代下人心满地的荒芜狼籍,才能在发挥民谣原始愈疗人心的功能。

今年夏天,日本一个吟唱岛国民谣的歌姬元千岁,以素颜少女之姿、传统的演歌方式,打进了商业主流的Oricon排行榜,成为在一片嘻哈与电音强势的世界中的畅销异数,她的专辑《海神之树》演唱的是岛民对海洋、对记忆中故土的深情怀想,触动了这世界上神经最紧绷的日本成人社会。这个打扮质朴的少女像一个简明sign的出现,让我们想倾听日本歌谣后续的发展。今年初秋,名导张作骥的国片《美丽时光》电影原声带,以希腊、英国、荷兰等欧陆的民谣做配乐基调,来清楚勾勒出台湾年轻人失序的迷惘与强韧的生命力,而令人感伤的是,为何不能是台湾的民谣来勾勒出现代年轻人的光谱?或许从芬兰的民谣发展历史,可以看出台湾歌谣的严重断层问题。

一般时代气氛愈纷乱,音乐就只会有两种走向,一种是冷调迷幻的电音,另一种则是回归心灵单纯的极简,在目前大量崇尚繁复拼贴的音乐后,又有一股反刍纯真的趋势在慢慢形成,这会不会在台湾造成回响还言之过早,不过在欧陆很早就有这样的认知,没有以音乐找回自己原来传统的文化感情,面对全球化的大浪,只有被淹没的份,也逐渐流失那份与土地相惜的稳定力量,这就是目前台湾集体迷失的写照。

芬兰的民谣文艺复兴

相较于台湾现代音乐的无根,在听到「大大树音乐图像」引进的芬兰《娃庭娜》歌队的民谣后,感动的不只是她们合声的和谐完美,而是那种对芬兰乡间诗谣、珍惜芬兰-乌戈尔语所创造出的优美歌声而感动,语言本来就是音符,而北欧的神话资产正是创作的宝藏,凭借这样的信仰精神下,这组芬兰民谣的拓荒队伍,以草根的人声与器乐为基准,却开发出自在飞翔的音域变化、运用丰富的情境声效,以及歌词风趣的谱写,以简单创造无限想像。

这样灵活运用传统的表现方式,需要的是扎实的音乐训练,芬兰民谣的文艺复兴以赫尔辛基的西贝流士学院(Sibelius Academy)的民谣系为龙头开枝散叶。奇妙的是,这除了是民间汇集的力量,事实上是芬兰政府于七○年代末积极推动大学增加传统歌谣教学的结果,从一九七四有芬兰民谣学院(KMI)的成立,到一九八三年,赫尔辛基的西贝流士学院(Sibelius Academy)成立了民谣系,政府皆给予不同阶段的金援与奖励,将其视为文化或促进观光的资产,有了这样的强大后盾,西贝流士民谣系才有今天的领导位置。

会促使他们政府重视这块「艺术经济」的大饼,也是因为从一九六八年开始,每年七月举行的“the Kaustinen folk musicfestival”(民谣祭)不仅带起交流风潮,也引发了北欧人对自己艺术的文化自觉。其中可贵的是,许多芬兰人在自然环境下长大,即使之后移居到都市发展,也将自己故乡的歌谣带入都市丛林里,因此,在一九七○年后,首都每年都有上百场传统歌谣的演奏会,风气成形,才有后来顺理成章的民谣复兴运动。一九八三第一组由国家支持的民谣乐队tallari产生,在欧陆巡回演出,反应热烈,开启了民谣的商业力量,而九○年后这批大学培养的音乐人才,开始将芬兰的传统融入Jazz、摇滚与世界音乐中,呈现百花齐放的面貌。

与年轻人有代沟

艺术经济观念的抬头、民谣的被珍惜,跟当地人的生活态度有关,芬兰原本是斯堪地那维亚半岛的弱势国家,但地理环境险恶与民众与自然的依赖互动,造就了民谣先天的培养环境──知足恬静、以及与天搏斗的顽强生命力。这样的条件,台湾也曾经有过,那曾是这块土地的原始基调,所以才有陈达的《思想起》、陈明章感动人心的民谣《下午的那场戏》、也才有后来金门王与李炳𪸩脍炙人口的《流浪到淡水》。若要看台湾早期开拓土地精神的歌谣演化,不乏小人物的哀歌、真挚浓郁的乡土情感,从三○年代到五○年代,在国语流行歌曲风行前,台湾歌谣的丰富阅历,曾与芬兰的民谣一样精采动人。这几年,国语歌坛也冒出传承陈达的台湾歌谣为职志的声音,如被称为「素人歌手」的陈明章、之前陈升所组的「新宝岛康乐队」,以及摇滚团体「乱弹」(两届金曲奖得主)曾经将传统北管曲调与摇滚融合,伍佰推出作品,如《枉费青春》,后来的《树枝孤鸟》也曾有这样的企图心,之后原住民民谣新兴,包括陈建年、巴奈、王宏恩,都以洁净人声为器乐,都曾唱出不错的成绩,但以这样零星散打的方式,在强势欧美流行乐主导下,对年轻世代而言接受度都被相对局限。很明显地,台湾传统歌谣有严重年龄代沟的危机,以往《思想起》的共鸣感对年轻人来讲已不复见。歌谣原本写的就是素民生活,但如果与现代人生活没有共通点,又怎么可能传承下去?许多学者常呼吁重视自己的文化资产,但如果这文化资产与现实脱节时又如何?

属于当代的歌

回想巴布‧狄伦与琼‧拜亚,当年唱出的是嬉皮世代的和平与理想,听得婴儿潮世代至今仍会老泪纵横;台湾歌谣唱出的是历史政权演变的哀歌,听得现在三年级同学仍会低回不已,但现在唱给年轻人的是什么?先民的朴实勤劳固然可贵,但无法追上如今以数位光束进行的社会节奏与迷惘,现在社会太乱,年轻人又太多赌烂的事情,何时这些民谣的传承者,可以为现在失业年轻人做首歌,关照电玩少年为凡事瞬间即逝而产生的无来由空虚与愤怒,而非固守著典籍的保存。

抱著以前的经典文化固然好,但毕竟有跟不上时代的盲点,这一代也应该有属于自己的民谣,而传统民谣更应该走出学者情结的空中楼阁,跳脱上一代悲情的形象,真实的写歌素材其实就在你身边,民谣最动人的地方不外就是那份同理心,而不是抱著前人的墓志铭倒著往前走。在我们期盼新的民谣英雄产生前,也期盼上一代民谣工作者能走出象牙塔,俯看数位唯物时代下人心满地的荒芜狼籍,才能在发挥民谣原始愈疗人心的功能。

真心期待以前人智慧,做给下一轮世代的歌谣。

 

文字|马欣 乐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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