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冲绳地区，唱歌这件事本来就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傍晩吃完晚饭后，几个亲友邻居围聚著坐在一块，就开始唱了起来，而这就是民间歌谣最迷人之处。这正是我为什么会以「唱歌这种茶饭事」为主题的原因。──安场淳
冲绳回归日本祖国怀抱这几十年来，以及这几年世界音乐乐手陆绩到冲绳与当地乐手合作后，使得原本还只是处于日本边缘地带的冲绳开始掀起一股热潮，而大幅提高知名度。
这次随著六月份开幕的亚洲音乐月，及之后的几场系列演唱活动之余，特地访问了安场乐集（An-chang Proiet）的团长安场淳。有趣的是，包括安场淳本人的几位团员都不是冲绳人，却能长年在东京各冲绳小酒馆里演唱，声名远播至欧洲地区，甚至Folk Roots音乐杂志还特地撰文报导他们的故事。他们是如何突破意识形态的限制而异军突起？又是如何取得发声的正当性呢？
只是聆听的巧合而已
可以先谈谈是怎么认识接触冲绳音乐？及为什么会开始想要组团的呢？
其实我一直很喜欢听世界各国的音乐，最早会接触到这些不同国家的音乐也都是透过日本NHK电台的广播节目，那时候虽然听到喜纳昌吉（注1）的歌声很喜欢，但却都没有想要去做什么，所以组乐团已是后来好几年的事了，当然也是因为一些机缘。
那宇野世志惠、服部夏树你们几位是怎么认识的？
我和宇野在高中时候就认识了，后来因为有几次和家人到冲绳岛的与那国岛游玩，巧遇宇野及服部，发现我们都很喜欢冲绳当地的歌谣。那时候我什么乐器都不会，只会吹一些以前小时候在学校学的笛子而已。刚开始那几年，我花了很多功夫去学乐器，因为三线琴比吉他简单、好学，所以我就自己开始摸索，有几次是请教那边的一些老师傅才学会的。
单纯喜爱就够了
但你自己算是东京地区长大的日本人，为何最后会选择冲绳的歌谣作为你表达的一种风格？而你又是如何去克服这种非冲绳原住民的血统，来演唱冲绳当地的传统民歌？
其实我并没有想很多，当初之所以会选择冲绳音乐只是出於单纯的喜爱而已，之后我们三位就开始付诸行动。我们好几次去冲绳拜访几个小岛部落，那些老人家对我们都不错；我们在那里一方面向老一辈的居民请益，跟他们学习一些老歌谣，同时也顺便了解那几个部落之间的一些历史。我想，一方面也是因为现在冲绳各岛都面临了一个相同的问题；现代新一辈的年轻人都不太愿意耐心学习传统的冲绳文化，而只想著那些外来的西方新潮事物，或甚至只想迁离，搬到日本本土的大城市居住而已。这是一个严重的问题，冲绳人口正不断地流失；相对地，文化就没有办法传承下去。
你为专辑取的标题都是《唱歌这种茶饭事》，你是觉得唱歌这件事本身没有什么重要性吗？你是以怎样的态度去面对它？
在冲绳地区，唱歌这件事本来就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许多冲绳老人到现在都还是如此。傍晚吃完晚饭后，他们都喜欢在自家的户外庭院里，几个亲友邻居围聚著坐在一块，就开始唱了起来，而这就是民间歌谣最迷人之处，也是最精华的地方。
冲绳音乐及三线琴也是传自中国大陆，好像是明曲的形式，所以就有一定的曲调及曲牌名，但歌词可以随著演唱的人更改。因此当我们去做田野采集时，曾发现同一首曲牌，有好几个版本的词，然后每个部落又有好几种类似的版本，相当复杂，当时的歌词是可以随著演唱人的喜好而加以改编。这正是我为什么会以「唱歌这种茶饭事」为主题，因为歌谣相当鲜活地存在于冲绳岛民的生活里，它可歌、可舞，也可以合唱，不拘形式。你可以看到我们每次演唱时，几乎都有歌舞一起表演，但这些舞蹈不是我们自己加上去的，而是原本的冲绳歌谣就一定是歌舞相随。
像生活一样简单
在你们的两张专辑里面，尤其是从第一张到第二张之间，虽然大都是冲绳歌谣，你们似乎也唱了其他地区的歌谣，包括台湾原住民跟中国大陆东北那边的曲子，你们是怎样去选取这些民歌的？有什么特定的条件吗？
其实没有，喜欢就用了（大笑）。虽然我们最早是以冲绳地区的歌谣为出发，但我一向就是很喜欢这一类的音乐。我知道我们唱这些冲绳歌谣，有些人可能会不以为然，但我相信我们已经很努力，即使是对平安隆（注2）那样好的冲绳乐手，也都有比较保守的反对意见；认为他不该跟一些西方乐手合作，又把冲绳音乐改成跟夏威夷吉他混在一起诸如此类的声音。我倒认为传统与现代之间要有一个平衡点，所以我自己在唱这些歌谣时，尽量都保持曲子原有的旋律，至于词的部分，就会依情况而照我的意思重新编写。
我一直都在收集一些不同岛屿的地方音乐，当我听到我朋友唱这些歌时，就很自然地想将这些曲子加入到作品当中去诠释。我发现其实这些歌谣都有些共通性；像冲绳音乐虽然最早是传自琉球王朝（Ryukyu Kingdom）时期，但后来我扪也同样和东南亚几个国家有贸易的往来，因此像是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等地的音乐也同样流传到古代的琉球，所以甘美朗那边的音乐体系，也多少影响了冲绳的音乐风格。
我也发现台湾的原住民音乐好像也有一部分与东南亚一带的歌谣体系有关。这些地区的当地音乐在以前其实都能互通有无，所以我想即使是演唱台湾原住民的音乐，应该都能在调性或拍子上找到一些共鸣吧。
最后可以谈谈你对冲绳音乐现今发展的看法？
啊，这问题好严肃！我想以前因为冲绳人受到许多外来族群的侵入，使得冲绳民族受到长期的压抑与禁止，而且有一段时间，冲绳人也比较没有自信，使得很多很好的歌谣都失传了，我觉得很可惜。现在的情况比较好，许多年轻人也开始会去学习三线琴，而像喜纳昌吉和平安隆等乐手逐渐受到国际重视之后，冲绳音乐的未来还是很乐观。
注：
1.喜纳昌吉，Shoukichi Kina，是第一位将冲绳音乐介绍到西方的吉他手，他与他的乐团Champ loose在七〇年代的时候便开始到处演唱并录制了他们的第一张专辑Shoukichi Kina & Champ loose，名声传遍日本及亚洲各地；一九八〇年前往夏威夷，恰好得到美国著名的滑音吉他手Ry Cooder的协助，合作录制了他个人的第二张专辑Blood Line，至此，昌吉正式打入西方乐坛。
2. 平安隆，Takashi Hirayasu，曾是喜纳昌吉乐团Champ loose的创团成员，但因他个人想多方去开发不同文化的音乐交流，故而在九〇年代中期离开乐团，随后在一九九七年发表自己的个人专辑，在二〇〇〇年与美国民族音乐学者兼吉他手的Bob Brozeman合作发表了《萤火虫》Jin Jin／Firefly专辑，获得极高的评价。
特约采访｜胡子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