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史特劳斯原有的中东情调殿堂,取而代之的是像个好大喜功的军阀般,粗俗无礼的品味。或许这样的场景设计,稍稍拉近了原时空与近代的距离,但似乎又缺少了点让人想像的乐趣。饰演莎乐美的年轻女高音费雪,音质丰润醇厚,造型甜美,担纲主唱展现过人的体力。但肢体摆动稍嫌单调,著名的七莎舞也抽象得让人难以拨撩遐想。
李查.史特劳斯歌剧《莎乐美》
10月17~19日
台北国家戏剧院
在台湾,每有全版歌剧的制作与演出,总让这块寸土寸金的表演艺术舞台,像是音乐界办喜事般,让人引颈翘首,欢欢喜喜赴宴去。而今年年底,由有口皆碑的歌剧制作老手陈秋盛团长,于其职务任内,最后一次带领台北市市立交响乐团推出尾牙大餐──李查.史特劳斯(Richard Strauss)歌剧《莎乐美》Salome,特别受到瞩目。
十九世纪浪漫主义的温度在德国,随著欧洲政治、社会和文化的变动,逐渐增温乃至沸腾。自后浪漫时期乃至现代乐派作曲家们,无不忙著「解构调性」。《莎乐美》这出首演于一九○五年的歌剧,在近一个世纪后,翩然来到台湾。当年史特劳斯赋予《莎乐美》剧中各个角色的违常形象,挑战道德禁忌的界限,引发正负两极的对应。这样的话题,在今日多元及开放的社会环境中,早已闻不到一丝烟硝味儿。而像《莎乐美》这样性格的年轻女子(有别于观众熟知的咪咪或蝴蝶夫人),帅性登上台湾古典音乐舞台,也意味著现下的观众们,已然可以接受等同麻辣火锅般刺激的歌剧飨宴。
披上现代外衣的古典,却流于不真实的粗俗
「今夜莎乐美公主多么美丽!」任何人要听到如此的赞叹,很难不被挑动一下好奇的神经,直想一窥究竟,更别说是心思最细致敏感的作曲家了。史特劳斯为《莎乐美》建造了一个瑰丽的宫殿,并雕塑出一个看似心地纯洁却又带著邪恶的千金少女形象,还特地为她写下媚惑蛊动的七纱舞,差点把她变成希律王想放入口中的红樱桃。时间游走至二○○三年的台北国家戏剧院舞台,除了已经够当代的音乐外,视觉所见是二十一世纪概念呈现的现代《莎乐美》。将古典歌剧披上当代的流行时尚外衣,早已是旧瓶装新酒的惯用手法。毕竟,古典歌剧除了音乐这项固定不变的元素之外,其余皆可因设计者的想法除旧布新。少了史特劳斯原有的中东情调殿堂,取而代之的是像个好大喜功的军阀般,粗俗无礼的品味。或许这样的场景设计,稍稍拉近了原时空与近代的距离,但似乎又缺少了点让人想像的乐趣。若要说到写实程度,事实是,整体的真实性,在说服力上又稍显薄弱。
舞会场景像是一幅生动的挂图,点亮了色调沉重的舞台和鲜活了丰富多变的和声音响。在音乐方面,史特劳斯近乎亦步亦趋地按著原著剧本谱曲,为整出歌剧所刻划出的人物,是各类人性的表征。因此对每一个演唱者而言,不论是音声色彩的雕琢或者是心理层面的投射,都被要求赤裸裸地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作曲家其实是要挑战所有人(包含台上和台下)的道德感官极限。饰演莎乐美的年轻女高音费雪,音质丰润醇厚,造型甜美,担纲主唱展现过人的体力。但肢体摆动稍嫌单调,著名的七纱舞也抽象得让人难以拨撩遐想。并且几次在对先知约翰的情欲传达上,层次模糊。特别是最后当她如愿拥有圣者的头颅时,对其所传唱的那段届临精神崩溃边缘的「爱的表白」,似乎未达致命吸引力的程度,甚而仅吝啬地花费了几秒的时间瞄了爱人的头颅一眼,实难达到求爱不得就置于余死地的深刻度。
歌者各有千秋
饰演希律王的巴德,不愧是经验丰富的歌者。此剧泰半时间要求男高音,用近乎些歇斯底里似的念唱方式,以突显出这位神经质的乱伦国王独特的性格,他诠释得恰到好处。细枝末节的情绪,都在他的掌控中。而饰演希律后的奥佛曼,像极了传统典型的德国戏剧女歌剧演员(拥有庞大的一切),她不时地河东狮吼和夸张的动作,偶会引起喜剧的效果。虽然她称职地演唱,但较之其他演员,却时而让戏剧张力失去恰当的比例。另外饰演施洗约翰的韦伯,以厚实且内涵丰富的音色,沉穏自信地掌握著这个被塑造成高大英挺的白马王子形象的圣者角色。其他包括饰演纳拉博和侍者和犹太人等歌者,似乎比之各主要角色,有更高的自由度去发挥。唱腔上也算得上百家争鸣,惜不知是否国人仍有远来的和尚较会念经的想法,相信让国内优秀歌者上台表现,亦绝不逊色。而不再仅只是出现于路人甲乙丙或满场飞舞的儿童角色。
对于歌剧的指挥,陈秋盛在国内所累积的成就,至今无人能出其右。特别是像史特劳斯这样的作品,歌者是当作「人声乐器」来处理,须有以一挡百的气势,而这经常考验指挥在乐团与人声间的统驭应变力。相信每一位在陈团长指挥下的声音,都能安心自在吸气和吐气。这两场由陈团长主持的尾牙盛宴,北市交的团员们,一如往昔展现长期培养的音乐默契。紥紥实实两场《莎乐美》下来,陈秋盛的指挥棒仿佛变成温度计般,随著台上剧情的逐渐增温,也反映在台下的乐池中,团员们心情的温度。布幕即将落下,团员人手一朵满载祝福的白花,接续传递上陈秋盛手中,不知陈秋盛手上的温度计(指挥棒),是否负荷得了他心中的热度。
文字|张琳琳 迈阿密大学声乐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