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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的千古魅力

当我们进入一部伟大的艺术作品之中,不管是绘画、雕刻、小说、音乐、舞蹈,尘世上的一切都已不在其中;等我们再次回到现实时,灵魂则已经过了一次洗涤。这或许就是艺术最大的「功用」。

当我们进入一部伟大的艺术作品之中,不管是绘画、雕刻、小说、音乐、舞蹈,尘世上的一切都已不在其中;等我们再次回到现实时,灵魂则已经过了一次洗涤。这或许就是艺术最大的「功用」。

一九九九年七月中旬,我第一次带领「社会大学领袖学院」的一些学员到欧洲作「旅游教学」,这次最主要的地方是法国南部的「亚维侬艺术节」(The Festival d'Avignon)。「亚维侬」在国内已经不是个陌生的字眼,几年前,「亚维侬艺术节」邀请云门舞集到亚维侬演出后,「亚维侬」就在国内声名大噪,介绍「亚维侬」的文字也在一时之间成为风尙,然而没有身历其境,实在感受不到「亚维侬」迷人的地方以及「亚维侬艺术节」给人的特殊意义。

在音乐史上,「亚维侬」也是个重要的名词。亚维侬在十四世纪时曾经是基督教世界的中心,教皇的所在地,也因此成为音乐、艺术的中心。在这段时期间,来自义大利的作曲家在此地吸收了当时法国音乐的风格特色,虽然在一三七七年当时的教皇葛利果十一世把教庭迁回罗马。而自此以后,罗马音乐受到法国南部普罗旺斯(Provence)音乐风格的影响却更加明显。

亚维侬本身已具备的文化艺术传统已经可以令人在这个小城堡中流涟忘返。加上计划周详的「艺术节」以及因为「艺术节」而来的各种艺术活动,使得六月底到八月初的亚维侬,成为人类艺术活动的一个集中地。每天从下午四点开始,各种活动展开序幕,到八点钟开始正式的演出,直到晚间二点。由于类型众多,举凡杂耍,音乐、严肃或轻松的戏剧、传统或前卫的表演形式等等,应有尽有,几乎所有的游客都能在这里找到自己所偏好的艺术类型及演出,无怪乎每年在节庆时间,总是人潮汹涌,热闹非凡!

艺术节的节庆意义

虽然去年的主题是「南美」,而我们抵达亚维侬时,这个主题已近尾声,但学员们仍然乐在其中。亚维侬城市的一个最大特点是四周都被城墙所包围,加上城市不大,因此很不容易走失。我常吿诉学员,如果迷路了不必慌张,祇要碰到城墙,往回走就是了!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禁想到,在一个容量够大的封闭空间中,在一定的时间内举办一个特定主题的艺术节,然后再配上其他各式各样的艺术活动,这样的设计,那有不成功的道理。反观我们台湾的一些所谓的「音乐节」、「艺术节」、「戏剧节」,时间拉长到二、三个月甚至一年,这种作风,本来就已丧失了「节庆」的意义。比较起来,反倒不如「元宵花灯」、「龙舟竞赛」或「大甲妈祖」出巡来得恰如其分、名符其实。

「亚维侬艺术节」虽然是这次旅游教学的重点,但是也利用白天的时间,走访了法国南部的几个「名胜古迹」。我特别安排了欧宏桔的「古剧场」(Théâtre antique d'Orange)、艾克斯.翁.普罗旺斯(Aix-en-Provence)的「塞尙工作室」(Atelier Paul Cézanne),梅格基金会(Fondation Maegh-t),圣保罗─德─冯斯(St-Paul-de-Vence),马蒂斯所设计的「玫瑰经礼拜堂」(Chapelle du Rosair-e),以及在尼斯(Nice)的马蒂斯博物馆(Musée Matisse, 1869-1954)及夏卡尔博物馆(Musée Chagall)。因为时间不够,因此许多値得去的地方只好牺牲了。

欧宏桔的古剧场据说是建于西元前二十七─二十五年罗马皇帝奥古斯都统治的期间,这个露天的剧场,最特别的地方在于舞台位于半圆型逐渐高耸的观众席的凹陷之处。在这个低洼的地方,演员却可以不用麦克风,轻声地说话,而淸晰地传到观众席的各个角落。我当场在舞台前向在高处观众席上的学员轻声说话,果然字字淸晰,每个人都对这种奇妙的传声效果惊叹不已!于是一个实际的音响传声说明与讨论让学员们兴奋不已。

「梅格基金会」是出名的现代美术馆之一,这个基金会建筑及花园都是由当代顶尖的艺术家所设计,进入花园所陈设的所有艺术品都令人着迷。这里收藏的有米罗雕刻、巴洛克(Georges Braque)、雷捷(Fornand Léger)的画作,而最吸引我的则是夏卡尔(Marc Chagall)在一九六四年的画作《生命》(Lavie),这幅曾经只在画册上看过的作品,当原作呈现在眼前时,不禁令我流涟忘返。

圣保罗─德─冯斯,就在「梅格基金会」的旁边。这个建筑在山顶上的小城,如今已经成为艺术家的工作场所。夏卡尔生活在这里、死后也埋葬在这里。我好奇的与几位学员到墓园中寻找他的墓地,花了一点工夫才找到。看着那与常人无异,质地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石墓,我不禁感慨万千。夏卡尔的画,色彩是那么的鲜艳,而他的墓园,却仅仅是一个简单的白色长方形石块,上面简单地刻着

Marc CHAGALL

1887-1985

Vama CHAGALL

1905-1993

Michel Bqodsky

1913-1997

在墓上,有一些从墓旁检起的石头排列着,唯一的一束鲜花也早已枯萎。

东西方相异生死观

「塞尙的工作室」完全保留他生前时的摆设,连一些红酒瓶都原封不动地留着。学员们走了一圈之后,有几位则迫不及待地询问,为什么在塞尙的工作室中陈列着五个真实的骷髅头?是为了作画所需吗?或许,这是东西方知识份子在面对生命时思考上的差异?在我们看到的许多西方名画中,不是常见到一个人拿着骷髅头在沉思吗?在莎翁的名剧《哈姆雷特》中,他也不是拿着骷髅头在沉思吗?面对死亡,思索死亡,再来探索生存的意义;这与孔子所说的「未知生,焉知死。」在思索生命的方式上不正好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方向?

这次行程中最令我感动的,或许是由马蒂斯所设计建筑的《玫瑰经礼拜堂》了!

这个「娇小玲珑」的教堂,给我的感受却是无与伦比的!马蒂斯提到设计建筑这个教堂时说:

「对我来说,这个教堂是我的一生全部努力的成就,是由无比困难的、诚心的努力而来的结果。」他又说:「这不是由我选择的工作,而是被我的命运所选择的,当我在生命即将结束之前,一个我一直追寻的道路。这个教堂,让我有机会将许多不同的特性联合起来将之实现。」

马蒂斯的话,是说明他原先只在画作上追求声光的完美,而今他却寻求线条、颜色除了赏心悦目以外可能传达的意义。的确这个教堂,本身以白色为主,壁上的画则是线条简单的「素描」。然而,他的窗子却只用到黄、绿、蓝三种颜色的彩绘玻璃。然而随着四季阳光升起不同的时刻与色温,使得这座教堂的内部每天从早到晚,每年每日的色彩都不相同。十五扇窗户,每扇窗户上装饰著着棕榈状体的复叶,不仅象征张开的两只手掌,也象征着盛开的生命及管风琴的风管。祭坛后面的两扇染色玻璃,同样只有绿、黄、蓝三种颜色,然而玻璃上的植物却是仙人掌──最有生命力的植物──象征着「生命之树」。十五扇窗子对面的三面白墙依序画着上帝、圣母与圣子,祭坛后面的两扇带有「生命之树」的玻璃窗,所面对的却是耶稣的出生、钉十字架到死后复活。

从外观看,这座白色蓝顶的建筑物是个艺术品味高超的作品,进入到教堂里面,除了感受到圣洁、希望、生命与爱以外,还有那种忘却尘世与那无法命名的「那一位」同在的感受。人世间的一切,在这里都已经不存在。那种超越凡尘的感受,除了亲身体验以外,一切都是「不可说」的。至高的艺术境界与宗教是不可分的。

走出了教堂,我突然发现刚才自己在教堂内的时候,自己已经成为马蒂斯作品中的一部分。一部伟大的艺术作品,不管是绘画、雕刻、小说、音乐、舞蹈,不都是这样吗?当我们进入到艺术作品之中时,尘世上的一切都已不在其中。当我们再次回到现实时,我们的灵魂似乎已经经过了一次洗涤。而这或许就是艺术最大的「功用」吧!

 

文字|张己任  东吴大学音乐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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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正启事

1.本刊第84期,《移动的表演飨宴》一文P.29一图摄影,刘宗龙应改为白水。

2.本刊第84期《再生抑或支解?》一文中,P.69与P.70左上方的两张图片说明文字相互错置,特此更正并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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