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最重要的诺玛女高音,卡拉丝与苏沙兰,她们足以称做「诺玛原型」,两人都有二度全曲唱片录音。苏沙兰是安全的诺玛,她的Top D高音几乎是全力喷出。卡拉丝演过九十场《诺玛》,听过现场的行家,都认为卡拉丝录得太晚,早期音质更稳定。歌剧迷会自取所需,他们会自行调配苏沙兰水晶般稳定、清澄、透明的音质,与卡拉丝钨丝般炽热、亢奋、渗透的戏感。
PROGRAM NSO歌剧系列《诺玛》
TIME 2004.12.31 2005.1.2.4
PLACE 台北国家音乐厅
INFO 02-33939664
贝里尼(Vincenzo Bellini,1801-1835)是早夭作曲家有名的典型,一生只活三十四年。在短暂十年的创作生涯里,大约以一年一出歌剧,留下传世的十出。史卡拉歌剧院入口的两对石膏像,贝里尼便与罗西尼(G.. Rossini)、董尼才悌(G. Donizetti)、威尔第(Verdi)并列浪漫歌剧的「四大天王」,是这座歌剧院常备戏码的中流砥柱。萧邦常拿来与贝里尼类比,两人都不长寿,都殒于异乡巴黎。萧邦创作锁定钢琴单项,贝里尼则钟情歌剧,前者经营夜曲的旋律,经常让人想起后者的人声。
优秀剧作家相助,创作之途令人称羡
贝里尼的音乐之途相当顺利,他生在西西里音乐世家,祖父与父亲都是卡塔尼亚颇负名望的音乐老师,青少年时代便由他们启蒙。十九岁入拿波里音乐学院,因为毕业成绩名列前茅,赢得发表第一出歌剧机会。嗅觉灵敏的拿波里剧院经理巴贝亚马上聘他撰写歌剧。幸运之神眷顾贝里尼,他的第三出歌剧接著登上史卡拉剧院,顺利越过义大利歌剧界龙门。
拿长他四岁的董尼才悌为例,董尼才悌一生写下六十五出歌剧,虽然不少传世,但密度远不及贝里尼。董尼才悌出身贫穷,必须为糊口而撰写插科打诨的轻浮作品。董尼才悌几乎同时被拿波里剧院经理巴贝亚看上,但他发表第一出掷地有声的《安娜‧波蕾纳》,贝里尼已处在《诺玛》的颠峰。贝里尼在拿波里音乐学院的恩师辛格雷利,一直在保护贝里尼不受罗西尼的江湖味影响。贝里尼也将《诺玛》题献给辛格雷利,感谢恩师的耳提面命。
贝里尼歌剧生命里,不可略过的还有剧作家罗曼尼,除了最初与最终的两出,其余八出都由罗曼尼执笔。创作第九出《登达的贝特丽彩》时,贝里尼与罗曼尼争执闹翻,同时为了要避开与有夫之妇的女高音婚外情余波,而远赴巴黎避风头。贝里尼一直想跟罗曼尼重修旧好,只有失去他的辅佐,才体认他是多么优秀的编剧,可惜不久贝里尼便因肠胃炎并发肝脓疡客死他乡。罗曼尼日后除了为董尼才悌写出名剧《爱情灵药》外,便无重要的作品。
隽永而持久的《诺玛》
《诺玛》是两女争一男的三角恋爱剧,另外穿插征服殖民的家国恩怨,《阿伊达》、《拉克美》、《非洲女郎》、《蝴蝶夫人》都有民族与爱情相互倾轧的纠葛情境。最常与《诺玛》类比的,莫过凯鲁毕尼的《梅迪亚》,因为她们被丈夫反叛时,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不过诺玛比梅迪亚来得压抑。诺玛的双重压抑,首先她是神职人员,身为督伊德教的女祭司,必须是禁欲的。外邦人不能进入督伊德教圣林,一旦触犯格杀勿论。异教徒波利奥内不只大胆闯入,诺玛还牺牲贞操,为他生下两个儿子。诺玛如何长期藏匿她的两个儿子,显示这出歌剧浪漫多过写实的体质。
诺玛的第二重压抑,就是波利奥内的新欢,竟是自己的闺中密友阿达绮莎。阿达绮莎也是督伊德教年轻一辈的女祭司,几乎是诺玛命运的翻版。梅迪亚惩罚她的情敌葛劳洁,让她穿上染有剧毒的皇冠与礼服,活活腐蚀而死。诺玛对阿达绮莎则保有同情谅解,这虽然削弱剧情张力,但却让悲剧更有崇高感。梅迪亚亲手烧死两个儿子,报复丈夫的移情别恋。《诺玛》的原著小说,也是她先杀死一个儿子,然后抱著另一个跳崖自杀。
剧作家罗曼尼并不喜欢如此惨烈的安排,他安排诺玛走向火刑台,洗涤叛国与叛教的双重罪恶。波利奥内受诺玛感染,愿意携手与她一起殉情。《诺玛》铺排如此节制,首演夜并没有获得如期的热彩,因为它即时的爆发力并不强,但日后证实隽永而持久。《诺玛》最有名的咏叹调是开场不久〈圣洁的女神〉,贝里尼曾八次修稿,才获得芭丝塔的首肯。芭丝塔是当年所谓「百科全书型」的女高音,擅长的音域与类型之宽广,无人能比。
卡拉丝与苏沙兰可称为「诺玛原型」
连恃才傲物的华格纳,都赞美《诺玛》的纯粹精美。十九世纪最有名的诺玛女高音——丽莉‧蕾荷嫚曾表示,她学唱诺玛的进度,是在唐娜‧安娜、费黛里奥、伊索笛之后,此番行家之言,显现这个角色的难度。二十世纪最伟大的伊索笛诠释者符拉丝塔曾苦练过诺玛,但最后决定放弃演出这个角色。卡芭叶(M. Cabelle)一九七二年曾在RCA录过诺玛,可是在一九八四年的Decca录音,她却选择演出阿达绮莎,而屈居苏沙兰(Dame Joan Sutherland)的女配角。同样情形,她曾演出独当一面的杜兰朵,也曾唱过搭配苏沙兰的柳儿。
撇开老旧历史录音,二十世纪最重要的诺玛女高音,应数都非义大利裔的卡拉丝(Callas)与苏沙兰,她们足以称为「诺玛原型」,两人都有二度全曲唱片录音。苏沙兰是安全的诺玛,她的Top D高音几乎是全力喷出,这个角色最困难的花腔,几近《魔笛》的夜之后。卡拉丝随著起伏不定的腰围与丹田,难免要移调遮丑,很少唱足拔高音域。卡拉丝演过九十场《诺玛》,听过现场的行家,都认为卡拉丝录得太晚,早期音质更稳定。歌剧迷会自取所需,他们会自行调配苏沙兰水晶般稳定、清澄、透明的音质,与卡拉丝钨丝般炽热、亢奋、渗透的戏感。
苏沙兰的指挥家丈夫波宁吉(R. Bonynge)曾说,面面俱到的诺玛唱将还没出世。波宁吉以考证《诺玛》闻名,这番话自有公信。老牌乐评人伊山‧摩迪恩提出,苏沙兰的阿达绮莎搭配卡拉丝的诺玛,最可能重现贝里尼时代的品味。这倒提醒我们,不要忽略阿达绮莎的对比意义,卡芭叶后来选择此角有她的道理。阿达绮莎如果是诺玛的接班人与年轻的情敌,一向由露德薇、荷恩、托雅诺丝次女高音担纲,便显不出青春娇艳。跨过千禧年之后,美国女高音琼‧安德森的诺玛虽然褒贬不一,但启用古乐器演出贝里尼的歌剧,倒是启开崭新一页。
文字|庄裕安 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