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立中正文化中心配合DV8肢体剧场的来台演出,也安排了DV8精采的舞蹈影片欣赏专场,以让观众透过DV8的另一种创作媒介来认识该团的丰富创意。本文原刊于本刊第六十三期一九九八年三月号,文中清楚介绍了DV8影像作品的主题与内涵,读者可以在进场看电影之前,透过此文领略DV8的影像创作面貌。
PROGRAM DV8 Fun电影I-DV8舞蹈电影欣赏
TIME 3.13 2:30pm 《怪鱼》、《阿奇里斯进场》
SPEAKER赵玉玲(舞蹈研究者)、黎焕雄(剧场导演)
TIME 3.13 7:30pm 《生存的代价》
SPEAKER吴义芳(资深舞者)、赵玉玲(舞蹈研究者)
PLACE 台北国家戏剧院实验剧场
INFO 02-33939888 (免费入场,当天中午12点国家戏剧院服务台领票,每场限190名)
PROGRAM DV8 Fun电影I I - 公共电视 播放
TIME 3.26 11:00〜12:00 pm 《阿奇里斯进场》
3.27 00:00〜01:00 am 《怪鱼》
说到英国的舞蹈影片,就不能不提DV8肢体剧场(DV8 Physical Theatre)。打从团名DV8—Dance and Video 8,就已开宗明义地直指该团与影像密不可分。自从一九八六年成立至今,成员一变再变,只有总监洛伊‧纽森(Lloyds Newson)稳居核心,始终坚拒舞蹈的抽象化,并使舞作紧扣社会议题。
也许是因为发展初期团员为清一色的男性,也许为了突破浪漫唯美的框限,DV8的动作风格充满一触即发的火爆和强悍,恰巧与作品中奇峰频起的高度张力相符合。该团宣称「勇于冒险」是DV8的精神所在,无论是在美学上或体能上,无论是对舞者还是观众,DV8将每夜的演出视为一次次无惧的身心挑战。DV8选定的作品主题总令人争议不已,对议题的批评毫不留情。像九七年的作品《曲意承欢》Bound to Please,竟拿舞蹈界开刀,不仅对圈内的种种异象迷思诸多嘲讽,还让六十七岁的女舞者担纲,既有全裸场面,并有和年轻男舞者的情欲演出。
创作从自身出发
身为同性恋者,纽森毫不避讳地将其生活中所闻所感披露于大众之前。创团作《我的性,我们的舞》My Sex, Our Dance是由纽森和当时的伴侣,也是DV8发展过程的关键人物——耐吉欧‧查纳克(Nigel Charnock)共演双人舞;八八年的《黑白人的死亡梦》Dead Dreams of Monochrome Men探索连续杀人犯丹尼斯‧尼尔森(Dennis Nilsen)的心理转折,讲述一个嫌弃同性恋的社会对圈中人的无形压迫。九三年的《男人上男人》MSM直接将隐藏于公厕中的交媾行为曝光于大众面前;九五年的《阿奇里斯进场》Enter Achilles则将男性议题扩大,以英式酒馆为背景,从饮酒喧闹的男人群中找寻「男子气概」的真义。
这样听来,DV8似乎脱离不了同性恋的框框。其实,与其说「同性恋」是主题上的限制,不如说是创作者从自身出发的起点。当进入人际关系、行为心理、人性弱点等层面时,性取向便显得不那么明显和重要了。
英国舞蹈影片代名词
DV8成立至今共有九出舞台作品和四部舞蹈影片(注),两者皆获奖无数。由于四部影片的制作分别获得英国主要三大无线电视(BBC、Channel Four、ITV)的支持,自然也得到在黄金时段播映的机会,DV8不但因此掳获另一批观众,更逐步成为英国舞蹈影片的代名词。
DV8的舞蹈影片并非单纯的舞台表演记录,而是以剧场演出为蓝本,另行编导的独立作品。由于DV8的舞台作品富含情节与戏剧节奏,转换媒介时更容易以主观镜头、空景插入、剪辑及特效特手法,强调主题并添加「意符」(Signifier),这也使DV8的影片成了英国舞校的符号学研究教材。
DV8 影片作品介绍
1.《黑白人的死亡梦》Dead Dreams of Monochrome Men─DV8的第一部舞蹈影片,一九八九年推出后,即获得欧洲IMZ Dance Screen的最佳影片重现奖,与法国国际艺术电影节大奖。这部黑白影片以酒吧舞池中的求偶寻欢为始,一个个寂寞的都市边缘人,在撞击的乐声中沉默地对视、移位、接触、爱抚,从彼此身上得到短暂的安慰,幻象结束后再换一个对象重新织梦。
看似欢乐的表面下却暗藏不同的人格与互动模式,主宰者与受制者、依赖者与保护者、施暴者与被虐者……,一齐在混乱翻腾的夜里挣扎求援,但黑暗里的声音总是太微渺,当白天来临,只剩茫然与悔恨,在粉饰太平的流行曲中流荡著。《黑白人的死亡梦》虽以连续杀人犯为构想主题,内容却与真实的杀戮无关。四位男舞者不断舞出不同的性格特质,在充满暴力的阳刚演出之后,曝露的却是脆弱的人心。
2. 《永远不再》Never Again─同年的《永远不再》是由英国第四频道(Channel Four)委托制作的影片,因此并无舞台版。这也是DV8第一次有女舞者加入,即是另一位现已为人熟知的DV8成员温蒂‧休士顿(Wendy Houstoun)。
《永远不再》继续以纽森钟爱的人际关系为主题,但这回以觥筹交错的社交宴会为背景,在一双双的眼波流动间,带出一段段说不出的故事。轻快的钢琴曲与石块击地声分别暗示著心情的温度,冷热交替,在人前虚饰的假面下无奈地转折著。比起《黑白人的死亡梦》的大鸣大放,《永远不再》是一首暗抒忧伤的小诗。
3.《怪鱼》Strange Fish─一九九一年DV8成立了自己的影片制作部门,可谓如虎添翼。九二年推出的《怪鱼》Strange Fish连获欧洲四大舞蹈影片奖,也是被舞蹈圈视为经典的最佳教材。
不同于纽森过往的沈重,《怪鱼》洋溢著明亮的色彩和令人发噱的幽默,唱的却是更加哀矜的曲调。很难以数语确切说明《怪鱼》的主题,勉强予以简化,该是对群体和孤独的双重恐惧。耐吉欧‧查纳克与温蒂‧休士顿是本片的灵魂人物,分别代表两种被寂寞所困的灵魂。
影片一开始,半裸的罪人在十字架上痛苦地扭动,休士顿冷漠地旁观著。镜头接著转向公寓的长廊和偌大的酒吧,原本以轻轻松松的态度游戏人生的休士顿,突然发现身边众人全已成双成对,而她怎么也挤不进那容不下一粒沙的两人世界,想自我放纵于露水之欢,只见石块如雨般落下(暗喻圣经中公众对妓女的处罚)。略带神经质的查纳克是另一个诙谐的悲剧角色,这个在社交场合喋喋不休的不速之客,竭力追求的不过是一个关心的拥抱,但得到的却是避之唯恐不及的无情回应。可惜悲愤自怜的休士顿对查纳克只有物伤其类的嫌恶,待她开始悔恨对查纳克的冷酷时已经太迟。返回神坛的休士顿心力交瘁,她奋力爬上十字架,将象征基督之血的酒洒在受钉刑的女子身上,并以最后的热情亲吻她……。
4.《阿奇里斯进场》Enter Achilles─九五年的《阿奇里斯进场》将镜头转向英国的酒馆和街头,不但要对英人引以为傲的酒馆文化(pub culture)本质重新反思,还要揭露所谓「男子汉」的内幕,狠狠地加以剖析一番。
阿奇里斯是希腊神话中的无敌少年,唯一的弱点是他的脚踝,《阿奇里斯进场》就是冲著大男人惧怕、隐藏的痛处而来。酒馆中男人成群结队地狂饮、嘶吼、逞强斗狠、骂三字经、贬低女性、交换粗鲁不文的笑话等等。这些司空见惯、被视为理所当然的现象,究竟是真男人的表现,还是虚张声势的自我欺骗?《阿奇里斯进场》嘲讽地安排了一名男子勇敢地将温柔面示众,在诸「男子汉」群起团剿时,此人脱下伪装,他的真面目竟是超人!剧末,群体暴力终于酿成悲剧,而男人的刚强外相也随之崩塌瓦解,叫人不禁质疑标准男性的定义为何?
欣赏DV8的作品绝不会是愉快的经验,而制造美丽的短暂错觉也决非创作者的意图。总觉得纽森扯著我的头发,要我正视些血淋淋的事实,难怪每次看完DV8老觉得胸口被捶了一拳,胃也不舒服,但脑子里却迸出了许许多多的想法,急著要与同行的友人们好好地激辩一场。也许,这就是DV8的趣味与价值所在吧!
注
本文原刊一九九八年。DV8其后的舞台作品,包括九九年《我生命中最快乐的一天》The Happiest Day of My Life、千禧年在雪梨奥运艺术节首演的《生存的代价》Can We Afford This / The Cost of Living ( 该作于同年十月访港,港译为《玩晤玩得起》),以及二○○三年从《生存的代价》改编发展,为伦敦泰德现代美术馆(Tate Modern)量身订作的据地(Site-specific)演出Living Cost。影片作品则增加了二○○四年刚完成的《生存的代价》。
文字|黄琇瑜 海外艺术经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