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利「电影戏剧团」前身为「军团剧团」(La Troppa),一九八七年成立时希望重整被多年独裁政权摧残的文化,并坚强每个智利人对文化的信念。十九年间多次巡回欧、美、亚洲演出,作品以《恶童三部曲》Gemelos最受到世界瞩目。二○○六年剧团重组,涵括了来自不同领域的智利艺术家─这群艺术家们对于诗、文学、影像与音乐的共同追求,成功打造出一个令人惊艳的电影剧场,完美延展了剧场内的时空。
才华洋溢的导演璜.卡罗斯.萨卡尔(Juan Carlos Zagal)本身即是出色的演员,剧团多出创作的主要演员经常由他担纲,去年在林肯中心演出《恶童三部曲》即获得《纽约时报》剧评人的赞誉。本次他也将在《黑暗里有光》出饰要角。除此之外,萨卡尔还是优秀的音乐创作者,多次与不同领域的艺术家合作,他的音乐总是恰如其分地为影片或戏剧加分。二○○七年入围坎城影展「一种注目」单元的纪录片《圣塔菲路》Calle Santa Fe,由萨卡尔创作的配乐特别受到媒体点名好评:「外弛内张的小提琴和弦加强了戏剧效果,带有探戈风味的轻快旋律又舒缓了令人窒息的紧张感。」而《黑暗里有光》中悠扬的旋律,穿透银幕,让人低回。
本刊特别邀请作品同样跨足电影、文学与剧场的诗人导演鸿鸿,透过e-mail越洋独家专访导演璜.卡罗斯.萨卡尔,让读者在《黑暗里有光》来台演出前,先赌该团如何透过舞台与影像的结合,建构独树一格的「电影剧场」(Teatrocinema)美学。
Q:可否简述你们这几位创作核心合作的模式?
A:电影戏剧团(Compañia Teatro Cinema)是由十一位不但专业且极具理想的演员、设计师、作家、制作人与技师等,所组成的剧团;每个人除了自己的专业之外,还扮演多项角色。也就是说,一位演员除了演艺或作曲之外,在演出的同时还可能要担任布景安装拆卸等工作;而剧作家除了编写剧本之外,也有可能负责演出时电影摄影、制作与导演的工作。简言之,我们是一群专业的艺术家、身兼数职且经验丰富。
Q:「军团剧团」(La Troppa)时期的作品(例如《恶童日记》Gemelos)主要是人偶同台,并以演员模拟偶的表演。到了电影戏剧团加入影像之后,演员的表演趋近写实,请问这种转换的因由是什么?
A:在我们刚开始投入舞台表演时,表演和戏剧对我们来说,是借由对诗歌、对生命和存有价值的深层体悟来切入。
也就是如此,在我们草创「军团剧团」时,我们所有的作品都好比一场超越感知之上的旅程;经过种种无价或是惊险的历练与学习之后,最终带领我们进入最佳的状态、教导我们领会存在的力量、无止境的精力和对人生的热爱。
在电影剧场三部曲的第一出戏《黑暗里有光》Sin Sangre首演后的今天,是另一个新的旅程的开始,而这次旅程的重点在于寻找时间与空间中的相互矛盾。
而自从电影戏剧团发现了自己的语言时,我们就已经跨越了门槛,让我们有机会为千年一尘不变的演艺方法增添一点火花和激动。
Q:何谓「电影剧场」?《黑暗里有光》似乎是用了两片银幕和演员完成,请问你们会继续沿用这种美妙的幻术,演出更多作品,或是未来会尝试使用其他不同的元素或形式?
A:电影戏剧团所有成员致力于寻找更新颖的戏剧语言与形式来阐述我们的作品,不论我们的故事主角是英雄还是默默无名的小卒、是世界的灯塔或是个人的有感而发,我们都一以贯之地检视自己、对自己提问、分析自我的演变之路,借以展现出最自我内在最深层的宇宙。
我们剧团拥有高度可能性的技巧与创造力,这都要感谢剧团里每个艺术家的专业、才气和处理问题的能力,因为这让我们能拥有新的契机,可以在作品创作中跃进深耕。而就是在如此的背景环境之下,我们创作了《黑暗里有光》,亦是电影剧场三部曲的第一件作品。
电影剧场(Teatrocinema)的语言是结合剧场与电影的技巧与形式;其原始戏剧力量在舞台上展现,演员现场的表演结合高科技的电影技术,例如倒叙、前叙法、跳接、摇镜、剪接、俯瞰镜头、仰角镜头或突然改变「摄影机观点」(与观众的观点大相迳庭)等,容许我们遨游在时间与空间之中,让我们能在短短的九十分钟内穿越历史时空,看尽世界每个角落。
在我们第二个作品里,我们试图强化这独有的说故事技巧和试探其潜力。根据我们先前的经验,我们确信我们已在这些意想不到的可能性中,创作出了某种原型。
我们应用新颖和刺激感官的叙事方式来达成目标,期待以这项不受限制的剧场表达方式,带领观众进入一趟没有局限且更完整的旅程之中。
Q:不论军团剧团或电影戏剧团时期,你们似乎企图以简单的技术条件、完成复杂的场面调度,造成惊人的视觉效果,请问你们是因应作品需要而发展技术,或是因技术兴趣而寻找适合的作品?
A:在我们推出《黑暗里有光》这出戏时,发展出了电影剧场说故事的原型语言:利用舞台布景,以最简约的技术与技巧结合舞台与剧场的语言来说故事。不过我们的初衷不在于发展技巧或技术,而是想要发掘出最有戏剧价值、娱乐性又高、又能吸引观众目光的形式来表现我们所关怀、想探讨的主题:有关人的故事。
Q:你们很喜爱改编文学作品,请问为什么?
A:如同所有的创作者与艺术家一样,我们对于讲述情感、具有诗意或具冲突性(即使只是细微)、赞颂或是震撼我们人生的故事,一向十分关注且有兴趣。从军团剧团时期到《黑暗里有光》,我们所改编的剧本和题材都是依照我们的直觉所选,一切或许只是偶然。
Q:你们的作品多取材自不同国家的文学作品,请问在选择或诠释时,是否也会反映出对智利的社会或政治的看法?
A:我们深知关于人的故事其实是举世皆然,所以我们愿意踏上这趟旅程,借由扮演故事里的主人翁来和观众一起去重新发觉与发现作品与我们现存的世界和时空的关联性。暴力、战争所带来的摧毁、报复、恢复力、总是在事过境迁还能重蹈覆辙、抵抗反动、孤独、对生命和创造的渴求渴望;不论我们身在世界何处,都会发现并共同分享的这些现象。因为这些现象,让我们找到自我认同,也让我们剧团借由戏剧演出而得到智利观众的认同,不只如此,还得到全世界每个地方观众的支持。
Q:智利有艺文补助吗?还是你们靠著到各国巡演自食其力?你们在哪里最受欢迎?
A:在智利是经由文化局每年基金补助多元艺术创作并推广文化。不过此基金补助还是有限,例如《黑暗里有光》这般规模的艺术创作来说,政府基金经费上的帮助其实不大,但其立意却是意义无限。就电影戏剧团来说,我们的制作过程经费来源主要是依据以下几个轴线:政府补助(艺术辅导基金)、国家级联合制作(例如与圣地牙哥阿密尔艺术节Festival Santiago a Mil联合制作)、国际级联合制作(例如与比利时马内时蒙国立戏剧中心Le Manege-Mons/Centre Dramatique的联合制作)以及私人赞助(例如《黑暗里有光》此剧获得智利国家银行的赞助)。如果没有这些重要的帮助,我们是没有办法将作品与理念传播出去的。
Q:你们有受到其他剧场或电影的影响吗?
A:当然我们受到剧场、电影、文学、音乐……等的启发,不过我们的创作还是从有关人的故事中孕育出来的,而创作过程中还融合了我们特有的想像力与创造力。
Q:可以谈谈你们的下一个创作吗?
A:《黑暗里有光》是电影剧场运用其特有的语言来展现的三部曲中的第一出。而我们现在已经开始第二部曲的创作,这就像一趟新的旅程「从半明昏暗的迷恋与迷思启程,慢慢迈向没有成见的幸福」,试图借此阐述混沌理论(chaos theory)。
电影剧场的三部曲自成一格,就像一趟延伸的旅程,或许要感谢生命中的负荷与沉重,反倒让我们感到自由与解脱,开拓新的眼界,让我们坚定、甚至充满敬畏,给我们的灵魂带来无限希望,让我们体会永不枯竭的生命力与无穷的想像力。
这三部曲将会是对伟大人生的探讨与深究;我们用对渴求新知的疯狂、狂暴往集体感知(collective perception)迈进。
第一部曲《黑暗里有光》探讨悲剧的真意和人性的黑暗面,而其最主要的元素为:痛苦、暴力、泪水、放弃、孤单与报复。一个极具破坏力却同时具有再生复原能力的故事;从绝望开始,却以救世般的悲天悯人圆满完结。
而我们第二部作品的人物就好像是从人生最光明的地方幻化出来的一样,而之所以明亮是因为我们脱离了错误带来的黑暗、教条、虚拟的偶像和信念的假象。这或许就是我们之前所提过的,这就是一趟由从半明昏暗的迷恋与迷思启程,慢慢迈向没有成见的幸福旅程。
第三部曲将会讲述人类的无限潜力、其不屈不挠且积极上进的精神,如同一本人生热情与发觉智慧的史诗。期待在这出剧作里能寻找到满足好奇的原始动机,这回我们或许能脱离电影剧场制式的叙事语言框架来说故事。
我们已经写好了第二部曲的原创剧本,此剧将会是一出全新的创作而非现有文学或小说的改编。
故事充满幽默感、生命力,其风格明亮,运用我们特有的呈现方式带大家进入幻想、穿越古今。藉这出剧,结合电影的技巧、技术上附加上剧场的技艺和素材,创造出一片四乘十二公尺的平台空间让演员发挥,以此展现出无穷幻象与更形上的层次。
故事分三个层次,「现在」是在讲述四个人物的偶然相遇,四条生命线的交错,好像绕了一大圈且被重重击倒,却著实深具意义。生命的碰撞,撞出爱情的火花、撞出疑惑,让我们极力想寻找可能的解答。回溯到「过去」的旅程则替(一些细微且看似无关紧要的)行为和这四条生命之所以交织一块儿来解释原委;而穿越到「未来」的旅程则成为这些生命和潜意识交错的证明。这作品结合现在、过去和未来,从复杂交错中反而厘清许多我们看不见却与之息息相关的蛛丝马迹,带领我们勇敢面对未来。
如此,我们的故事角色在剧中将面临以下的难题与矛盾,而这些或许就是带领我们向前的动力与观念:
▲ 小小一点因素就有巨大影响力。
▲ 物质上的累积终止于性质上的跃进。
▲ 如果「一切」是片段的完整总结,那么我们也只是存在在一个数学上公式计算下的宇宙空间里罢了。我们也只是一块陌生且疏远时钟里的一颗小螺丝。
▲ 如果「一切」不仅只是片段的总结,我们身存的宇宙则充满了可能性与不确定性的话,那么宇宙大不了也是个满是疑惑的游戏罢了。我们也只是一场神圣纸牌游戏里的一张牌且不自知。
▲ 如果「一切」存在于组织全体的片段当中,那宇宙将存在于每一角落,亦不存在于任何一处。我们才能自由选择自己的宿命。
▲ 「现在」是唯一一个时间与空间交互碰撞的次元:宇宙在此亦在当下。
人物小档案
▲ 1987年毕业于智利天主教大学戏剧学院,主修戏剧艺术表演,即成为专业演员。
▲ 同年与萝拉.皮飒洛.乌路蒂雅(Laura Pizarro)及海梅.罗尔卡(Jaime Lorca)共同创立了电影戏剧团的前身「军队剧团」(La Troppa)。他们三人共同编、导、创作及演出了多出作品:《守护神》El Santo Patrono、《鲑鱼巫毒》Salmon-Vudu、《唐吉轲德饶舌歌》Rap del Quijote、《小木偶奇遇计》Pinocchio、《灰狼》Lobo、《地心历险记》Viaje al Centro de la Tierra、《恶童三部曲》Gemelos、《天地一孤雏》Jesus Betz。
▲ 2006年共同重组了电影戏剧团,《黑暗里有光》的编剧、导演、音乐创作与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