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Move Me》摆脱既定的现代舞演出框架,没有流畅舞句与规划好的情绪内涵,用以引发观众模拟、体会他人的孤独、悲哀、荒谬等族繁不及备载种种人生情境。苏文琪则想要与观众一起实实在在存在于演出的当下,舞动中的身体不是客观意义的符号,也非编舞者或是观众内心欲望的投射白板,它是各种感官经验与科技元素聚合交织而成,与时、空同在并存,也同样处于流转变动之中。
YiLab.《ReMove Me》
6/11~13 台北 牯岭街小剧场
拉著白绳观众一一被引领入位,眼前一片白茫茫烟雾,没有舞台画面时间长达十分钟,如同《迷幻英雌》的开场,观众寻找动态形象解码的观舞惯性被挑战。重心随而转换至听觉,拟烟雾机的声音暗自蠢动仿佛有个生命体行将窜出,加重了眼前白雾的浓度质感,或者也可以说看得见的白雾与闻到的化学气味给了人工音效与不存在的烟雾机一份真实感。这样不同感官边际的模糊也主导著尔后整场表演,光、影、身体与声音具体而微细地彼此浸润,形成一个异质性表演时空。
与观众一起实实在在存在于演出的当下
黑暗中投影机定点单眼发射长直光线,其中繁衍增生小小光圈,它们缓慢扫过个别观众身上,仿佛被人触摸之感。随著光线幅度扩散转动,时而映现有流动状汽烟或是暧昧舞动光形,逐步因光而有了舞者剪影身形,真假虚实交媾。插腰站立、单手上举头垂一边,苏文琪内敛震颤的动作因光源有限,轮廓显得散逸流失,力度却更为鲜明。
她低下弯腰,起身双手举高或是半扭转面对光点,时而局部沾染上光,终究是未能全身一次被看清楚。下一段面对投影机光源由上而下追踪定位,身体为横条或是方块画面切割,光点遍布流窜、扁平的影像化身体,此时却动能强大。水平线上快速跨脚移位,垂直线上自我检视与下垂疲弱、挣扎向上之态,情绪低调压抑。此处科技资讯与生理感官共通建构的身体,如同光束之中闪现的黑影,同样暧昧不明。
以舞之名演出的《ReMove Me》,摆脱既定的现代舞演出框架,没有流畅舞句与规划好的情绪内涵,用以引发观众模拟、体会他人的孤独、悲哀、荒谬等族繁不及备载种种人生情境。苏文琪则想要与观众一起实实在在存在于演出的当下,舞动中的身体不是客观意义的符号,也非编舞者或是观众内心欲望的投射白板,它是各种感官经验与科技元素聚合交织而成,与时、空同在并存,也同样处于流转变动之中。
是谁在看谁,而舞蹈又到底存在于何方?
最后,丁点光源变成圆形光圈,她的身体依旧形影飘渺,抗拒以明确形象被看见、定义与掌握,下半身长长黑影向前延伸,更添鬼魅幻想。背光的黑暗身体直挺挺朝著观众走来,看不清楚、无法确定,却越发神秘而具诱惑力,魅蛊鼓涨的情绪又被一刀切断,她掉头走回光/暗里。终究一切演出、观看与跟随而来的意义因光而成就,可是黑暗也必然共存。此时电源逐渐消失的投影机,再度凝聚目光,对整场都在昏暗中探勘的眼睛,黑暗似乎有了层次与光感,甚或生命质地,如同眼睛般眨呀眨地望著观众。这场演出是谁在看谁,而舞蹈又到底存在于何方呢?
现代舞蹈表演从来就是科技、媒体的产物,随著时代前进在形式与操作手法上越益繁复纯熟。《ReMove Me》探讨这些元素所中介型塑的舞蹈身体,高阶科技的运用却吊诡地让人深刻感受身体与影音在基本构成上细微的共振频率。不论光点影像或是黑暗盘据著身体,苏文琪自始至终全面开放也高度专注,造就低限、强烈而具漫延特色的体现状态。一如她过往在台发表的舞作,动作发生在刻意设定有限的地理空间之内,打破现代舞表演总是想要攻占或是编派、玩弄舞台空间意象的格式。从动作表征意涵网路中跳脱,游走在科技文化与身体躯壳交界之处,开发舞蹈的可能性及身体的自由度是她以舞之名发出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