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像现代的钢琴家发表作品时的看读方式演奏,是波哥雷里奇认为钢琴演奏应可看谱的理由,更也许他所选择的速度表现那么慢和冗长,所以他必须看谱,否则演奏时音是很容易丢掉而忘谱的,因为他的慢是慢到每个音的余音都仔细等,才继续下个音的表现,换气时也留下极长的透气空间,这些也许都是他认为该看谱弹的原因。
20X10萧邦—波哥雷里奇钢琴独奏会
5/16 台北国家音乐厅
如果就钢琴美感角度来看,波哥雷里奇的弹奏无疑是一位天才;但如果就学术的角度来看,波哥雷里奇的演奏方式则是值得讨论的。
在长达近三小时的这场演奏中,最引人注目的应是拉威尔的《加斯巴之夜》组曲,表现出惊人无比的技术和戏剧性;而安排西贝流士的作品《悲伤圆舞曲》,则是一大败笔,使得在晚间九点半过后的听众更没有耐力去欣赏他的「慢」,因为听众不见得能够理解他对于速度的观点。另外,和几年前一样地,他带了乐谱演奏并且带了翻谱的人,甚至连收谱子的时候都不急不徐优雅从容得很,这些都是当晚的特点。
以「再创造」音乐的方式来诠释乐谱
在萧邦奏鸣曲的演奏上,如果不是波哥雷里奇明显地把萧邦的许多注解都改掉,他的技巧及音色变化,乐想及情境,著实证明他的确是一位出色的钢琴家。无论是第一乐章处理中段那严格复杂的大赋格乐段,第二乐章精巧细致无任何错音犹如飞翔般畅快,第三乐章神圣庄严的和声和无比梦幻的气质,以及第四乐章狂放不羁的奔驰急板,弹出有如迅雷不及掩耳的震撼。他的手指非常灵活,独立性和弹力都很出众,手腕非常柔软,肩臂非常自在放松,是具有十分扎实的巴赫、莫札特作品训练,才有能力弹出那么多内声部的相互进行线条,和精巧准确的音色。手臂的重量用法技术也很妥善,尤其左手八度低音的音色控制,共鸣气势好又乾净华丽。高音往往在爬行后深刻地唱出特殊音响,句子之间的呼吸有如画中的「留白」,占非常重要的地位。李斯特的《梅菲斯特圆舞曲》,特别能弹出乡村舞曲中粗犷之酒乐特质,节奏具有持重的特质。拉威尔的水妖,左手越过右手的主题歌唱,十分柔美不生硬,足见他左手的歌唱功力,右手颗粒精细度丝毫不逊于年轻的钢琴家们。在〈绞首台〉乐段,波哥雷里奇以右手手腕特殊运用,弹出如丧钟的音色特质,肃杀而冷酷,整曲气氛独到。而在挑战所有钢琴家的〈史卡波〉乐段,他则成功地表现出排山倒海的凌厉,将令人悚然的海怪之恐怖,刻划得栩栩如生,一气呵成,表达不零散,是令人钦佩的卓越演出。
波哥雷里奇想以「再创造」音乐的方式,来诠释乐谱上的强弱重轻,甚至节奏,一切根据他自己的乐感来解释并创新,比如所有的附点十六分音符,一般以轻巧的短音表现,他却特别把它弹成著重的强音,非常特出。另外曲子到处都有任意加重的突强音表现,不协调地有如谱上出现许多切分节奏;曲子之中多声部进行时,他往往不表现一般的主旋律,而著墨在其他那内声部的旋律表现上,同时两者音量音色差别非常大,一听便知是蓄意与一般不同来刻划此效果,对比太过大因而有做作不自然之感;每一小节比别人慢好几倍,有时甚至好几十倍,不仅显得太冗长,显然曲子乐句段落的结构感,因为这种方式而有所破坏,而他所选择的观点——「慢」,显然太过梦幻,失去原作曲家对旋律的一种创作寄托,它们不再流动地唱,而变成了一个一个音的表现,尽管波哥雷里奇是如此巨细无靡去表现每个音的感觉,但是整个萧邦的宝贵旋律,反而因此而瓦解零碎掉了。
因为要「慢」所以看谱演奏?
也许像现代的钢琴家发表作品时的看读方式演奏,是波哥雷里奇认为钢琴演奏应可看谱的理由,更也许他所选择的速度表现那么慢和冗长,所以他必须看谱,否则演奏时音是很容易丢掉而忘谱的,因为他的慢是慢到每个音的余音都仔细等,才继续下个音的表现,换气时也留下极长的透气空间,这些也许都是他认为该看谱弹的原因,因为他的演奏显然不是不能按正常速度背谱,也不是不能弹快,相反的他快起来时都是精准无比又率性,技巧也正统精良,听他所有的录音顶多只是不如有些演奏家所选择炫技的速度,但都不至于如此夸饰他所有想法,而波哥雷里奇赢得萧邦奖项时,他一定更不会是如此弹的。又或许,他是景仰著俄国前辈李希特带谱带夜灯的个性(整场灯光并且必须全黑),喜欢这样的闲散雅致吧!
但问下次波哥雷里奇来演奏是否票房会受到一些影响,我想答案是否定的,因为毕竟他能展现出一个受过精良训练的真正优秀钢琴家特质,和他个人在音乐上见解的成熟度,及令人望尘莫及的技术层念和音色发挥,即使我们纳闷著他的「慢」和「看谱」的奇想,我们仍然得到了绮响的钢琴交响诗境界,但愿奇才的魅力能唤起台湾的才子,挖掘出自身的奇想,以创造更多的绮响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