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以电视配乐作品《晒棉被的好天气》荣获金钟奖的新生代配乐工作者王希文,其实并非音乐科班出身,因高中开始学吉他而与音乐结缘,原本念政治系的他,也因此走上人生规划外的「岔路」。在美国念了电影配乐后,返台成立了「疯戏乐工作室」,将以音乐剧《木兰少女》的重制,展开新事业的起步。
是不是一定要遵循著教育所给的框架,才叫做好学生?是不是一定要按著众望所归的模式向前,才算拥有一个完美的人生?所谓的学习就只有课堂、或书本上的吗?而大学四年所学的科系,就直指著往后的「出路」吗?
考试考好、书得念好,但就是要跷课去打球;放下高学历、好工作,偏要组乐团弹吉他。说他们是「不务正业」嘛?我们反而要想想,「正业」的定义又在哪里?
感觉年少的自己有「奇怪的反骨」,王希文笑著说:「好学生底下,也会有叛逆的因子!」但也是因为这个小小的因子,让他一头栽入音乐的创作,短短的时间内,就广受邀约,并获得金钟奖的肯定。累积的创作风格多变,融合摇滚、爵士、蓝调、流行以及古典,作品也横跨剧场、电视、电影、广告、现代舞与流行音乐。然而惊讶这些成果之余,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高中以前,他只有上过一堂学龄前哭著回家的钢琴课。
从政治系到音乐的「岔路」
从小就在学校表现得不错,王希文就像是典型的台北小孩,家庭的价值观就是高中念前几志愿,接著一路要上台大、政大,毕业之后就是考托福,两年之后出国念书。一方往这条路前进,但另一方的他,却从高一开始爱上吉他。「当时的动机无非就是好玩、耍帅」,没想到个性好胜的他,渐渐就不把吉他当弹弹唱唱的乐器,而是投注很多时间练习,进而写歌、比赛,所组的乐团曾在台北各大Live house表演,足迹更遍及春呐及海洋音乐祭。风光的日子让他一心想著要当个吉他手,只觉得这条路很酷,跟上班、念书都不一样。「那时脑中的音乐概念等于吉他、等于乐团、等于摇滚。」但是这个梦想对于踏实的父亲来说,是个没有道理的叉路。于是理想与现实的拉扯,就在一次次的争吵中一再地上演著。
退伍之后他找到了外商银行的工作,虽然乐团还在进行,但沉浸在满是薪水、车子、房子、家庭牵绊的上班族生活,让他深深地体会热情被磨损的感觉,下了班只想要躺在床上休息。然而命运来了!父亲的生病过世,让他顿时慌乱了手脚:「我那时只想要赶快有升迁、或者有些什么成就。」可是后来他选择了辞去工作准备出国。但GMAT准备了两个月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直到慢慢定下心来,才决定念音乐相关的管理或商业领域。但在同时他也开始接触电影配乐、且遇到不少贵人与老师指点迷津,因此便想透过接case来累积作品尝试看看自己是否有创作的能力来申请「电影配乐」(Film Scoring)。而最后逐渐累积的作品与肯定,也让他更加坚决前进纽约。期间跟著朋友听音乐会、看总谱……才发现原来音乐并不只是摇滚、爵士或流行;乐器也不只有吉他、鼓、bass、Keyboard而已。
记得念政治系大一时,明居正教授曾跟同学们说,虽然念的是政治系,还是有很多领域要补。他建议大家每个领域看个一、两本书就好,但是要请专家、请系主任推荐。那时候年轻,并没有真正如此贯彻,但老师的建议却影响了他的观念—— 想要了解什么、如何最有效地增进知识,就是按照这个方式。「不是音乐系的背景,让我反而有一套练功的方法,补上以前的不足。」连到国外跟的都是好莱坞资深作曲家Ira Newborn,并且师从音乐剧《狮子王》的音乐总监JosephChurch。相对于他们的资历,王希文成为真正的音乐创作者却只有区区的「一岁」。可是在纽约这个摇篮中,所得到的每个回应都是顶尖业者的观念。老师所给予的音乐自由度,更使他以开放的角度面对各式各样的可能,迎接来自各方委托的不同挑战。
一次次「解谜」的配乐创作
电影配乐的难处是,必须要在故事进行中提示、衬托、酝酿,不能在干扰剧情下又要尽情发挥,因此某种程度来说,这算是一种被限制的创作。但对王希文来说,他却认为有些像是「解谜」的感觉。「我看过一本书,书中写到如果导演第一次跟作曲家合作,把剪好的片子送到作曲家手上时,就等于是将从出生就抱到现在的孩子要交到别人的手中一样。」因此,导演对配乐的要求程度可想而知。工作中的磨合意味著作曲家与导演的审美观整合,两方愈琢磨才能够愈明朗。对这点他不担心,但真正害怕的是,要在固定的期间内缴交固定的产量。「例如一段七十几分钟的影片,需要有二十几段音乐,每段音乐需要三十秒到两分钟不等。时间也许只有三个礼拜,所以可能两天甚至更短时间就要生出一个cue,这也许算起来还好,但前提是没有被导演退回调整。只要一生病,或是今天没有做完该做的,累积下来的压力就非常恐怖了!」一般电影的制作期都非常短!记得老师曾说,在国外当观众看到电影预告片时,通常作曲家才刚拿到剪完的片子而已。宣传已经开始了,但音乐都还在作曲家手上,可能一个到一个半月的时间就要写完加录完,看著广告一再强力放送,那种紧张和焦虑完全是外人难以想像的。
对作曲家来说,又爱又恨又不得不面对的,恐怕就是「灵感」这两个字了。有灵感,他曾在两个钟头内写好一首歌曲附带歌词得奖;没灵感,他也会在家里焦躁得走来走去。有人说灵感的取得是一瞬间,但王希文仍相信那是生活中的接触的累积。「就像赖声川《创意学》所说的,生命中看到、听到很多档案记在脑中,某个时间灌了一些程式,那个程式随机取用不同的档案,那就是创意。」虽然从事艺术工作,但他认为自己是一个很理性的人。即使创作了那么多作品,每个环节脉络来自脑海的那个记忆,他都可以说得出来。最特别的是,他「管理」自己的灵感,听到哪段音乐,有什么乐器的旋律或音响,他就会赶紧记下来,接著分类、归档,以便之后能够想像、发酵。而究竟什么时候是真正在「作曲」?他却笑著说,我们都活自己的『音乐泡泡』里,不论洗澡、走路、坐地铁……,无时不刻在反复地唱著自己的歌,与外界断绝关连。」
成立「疯戏乐」打造原创音乐剧
家里的客厅就是王希文的工作室,父亲以前的办公桌被他搬回家使用。L型的排列,让王希文戏称「一面是创作区,一面是行政区」。没有抽烟、没有喝酒、只喝很多咖啡,至于什么牌子他都可以接受,只要是黑咖啡。作息「正常」时是两点睡、八点起床,不正常就是三点多睡、还是八点起床。偶尔会更短,但偶尔也会有一个十二点、一点睡到九点、十点的时候。「我有工作狂的个性!」早上喝个咖啡、看看e-mail就开始埋进工作中。在家里工作看起来很好,不用花交通时间、也不用注重服装穿著,然而王希文却认为:「在家里工作很容易懒散,或者工作过度。」放松跟上班的空间相重叠,要休息很方便,可是他也常常是饭上桌了,却没有时间吃;或者是很晚了,想要再弄一下就好,没想到就忘了时间。
五月刚从学校毕业,回国随即和奋战多年的好搭档蔡柏璋创立「疯戏乐工作室」,以创作者作为发起人作原创的音乐剧为宗旨,希望成为一个创作品牌。第一个推出的就是《木兰少女》的重制。戏谑的喜剧与多种元素的混搭,也让音乐有各种发挥的空间。没有音乐的背景,他的作品却能在清淡中堆砌起情感;没有音乐的背景,他也比别人更加倍努力。从一把吉他进入音乐世界,王希文就是这样凭著一股不服输的叛逆,打造出属于自己的道路。
人物小档案
- 台大政治系国际关系组毕业,纽约大学电影配乐作曲硕士。
- 2007 年起成为全职自由音乐工作者。
- 2009 年以电视配乐作品《晒棉被的好天气》荣获98 年度金钟奖。
- 现任「疯戏乐工作室」团长兼音乐总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