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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士杰 从孩子身上读到戏(Adward Tsai 摄)
这样过日子

金士杰 从孩子身上读到戏

远在木栅僻角的星辰社区并不好找,计程车司机白转了几圈,嘴里叨念著艺术家是群与世隔绝的怪人。在午后的霏霏细雨中,终于沿著坡地爬进社区的最里处,按了电梯十一楼。一开门,穿著派大星粉红色卡通T恤与短裤的金士杰站在门廊边。他像是昨日才见过面般说声「来啦」,回身又去探看孩子,一边闲聊近来的身体状况与推拿师傅。

金士杰的家,找不出一丝远离俗尘的隐者气息。如同任何一个小家庭可能会拥有的住宅风貌,不致过分广阔的坪数,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家用品,书籍、杂物、儿童用品,一只猫。老婆忙进忙出,届满周岁的双胞胎在房里发出孩童特有的呜呜声。

这一年来每逢遇到金士杰,他总是滔滔不绝地说著自己的育儿经。他是那种被新生儿填满全部生活重心的新任父亲。无论在剧坛中的地位再令人景仰,当孩子抱在手中,他流露出的是眼神里惊人的慈爱,以及与孩子们互动时忘情的天真。在人生跨入耳顺之年之际,这位历经角色淬练的戏剧大师,也许已经找到了一种外人难以体知的,独具隐密与高度的圆满。

远在木栅僻角的星辰社区并不好找,计程车司机白转了几圈,嘴里叨念著艺术家是群与世隔绝的怪人。在午后的霏霏细雨中,终于沿著坡地爬进社区的最里处,按了电梯十一楼。一开门,穿著派大星粉红色卡通T恤与短裤的金士杰站在门廊边。他像是昨日才见过面般说声「来啦」,回身又去探看孩子,一边闲聊近来的身体状况与推拿师傅。

金士杰的家,找不出一丝远离俗尘的隐者气息。如同任何一个小家庭可能会拥有的住宅风貌,不致过分广阔的坪数,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家用品,书籍、杂物、儿童用品,一只猫。老婆忙进忙出,届满周岁的双胞胎在房里发出孩童特有的呜呜声。

这一年来每逢遇到金士杰,他总是滔滔不绝地说著自己的育儿经。他是那种被新生儿填满全部生活重心的新任父亲。无论在剧坛中的地位再令人景仰,当孩子抱在手中,他流露出的是眼神里惊人的慈爱,以及与孩子们互动时忘情的天真。在人生跨入耳顺之年之际,这位历经角色淬练的戏剧大师,也许已经找到了一种外人难以体知的,独具隐密与高度的圆满。

果陀剧场《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

9/27~29  19:30

9/29~30  14:30

10/4~6  19:30

10/6~7  14:30

台北 新舞台

11/3  19:30   11/4  14:30

嘉义县表演艺术中心演艺厅

11/17  19:30   11/18  14:30

中坜艺术馆音乐厅

INFO  02-87721867

客厅:从一个人到一个家

原本就不特别酷爱交际应酬的金士杰,在增添两个小家庭成员后,更加足不出户了。除了学校工作以外,他几乎全职待在家里,约会不是改在家中,就是尽量砍掉不接。成天喂吃饭、冲奶,带孩子玩耍运动,是他固定安排的娱乐时间。

「出门太兴师动众了!配套措施一大堆,左右手都抓著大包小包,还要回家好几次拿忘记的东西。」金士杰嘴里说著负担,却一点没有埋怨,「两个孩子,太牵肠挂肚。」

早些年的独行侠时期,金士杰对家庭的捆绑、婚姻概念云云,基本上是个反对派,虽并不特别排斥,也不赞成需要。四十岁之后,他一步步在观念上调整自己,准备迎接一个配偶,一个家。

然后,孩子发生了,他们进到金士杰的生命,于是金士杰就疼他们、爱他们,每天回家都归心似箭,「一切都欣欣然有许多乐趣,不需要经过转折。」

「谈恋爱时,跟女朋友和后来的老婆,这个界线会需要调整。你会在独处时想『我怎么会变今天的我呢?』,会做很多行为调整上的磨合。可是跟孩子我不需要磨合。他们的肉身是从我的肉身出来的,所以我看待他们的时候,基本上像是在看待两个自己的灵魂。当中没有任何技术问题。」

「我们做戏剧的人,从很小时候就习惯从观念上造反,许多事情你的狂想会比别人强,你一点都不犹豫地去离经叛道。因为离经叛道是必须的。假如我曾经在戏剧上工作过的话,就代表我曾在地狱的最里层游走过。」

「可是现在我觉得我活在一个丽婴房里头,一个充满奶香味的世界。」金士杰笑,「他们出生的时候,老爷爷(我的父亲)一直呼喊著『太好了、太好了…』他们是我们家唯一的下一代,那是爸爸藏不住的喜悦,感伤的高兴,很强烈。我也能体会这种感觉,有了孩子,有些部分可歌可泣,但一切是正面的。」

 

浴室:彩衣娱子

金士杰与孩子有多亲,可以从洗澡时看出来。在狭窄的浴室中,他会脱了外衣,跟两个小朋友玩得不亦乐乎。日复一日,他使出数十年累积的戏剧本领彩衣娱子。眼前,孩子们被他逗得一愣一愣;尔后,他也忍不住从原初生命的反应上,反思人类与戏剧的本质。

他形容,有时当孩子因为不安躺著大哭,他会在床舖近距离的上空比出一段手语戏。说著说著,他「叽叽嘎嘎」演了起来,「然后他们就异常兴奋,手脚都举起来!不断深呼吸喘气!完全像是嗑药之后的发狂反应。」

或是有时候,儿子晚上睡觉醒了又开始吵闹,他会在他面前假装跟别人打电话。「『对对,最近在忙,我家哥哥在旁边哭闹,那明天下午几点……』音调和内容都一定要很逼真,故意在对话里提到他名字。当我一开始讲说,金邦行、金邦行……音量渐渐放轻,他就会安静下来,有点疑惑,凝神听。不久之后,就睡著了。」

金士杰观察这些像如获至宝,上课时与学生谈论近来的发现,「我说,有没有那么个可能性:一个人一旦发现自己不是最重要的时候,你原来那个痛苦就没有必要了。」

「你之所以悲伤、之所以想跳楼,之所以活不下去,这些不得了,都是因为你觉得你是主角。但全世界没有人把重点放你身上啊,全世界都在看旁边,你没什么好在乎的。这世界已经荒凉成这个样子了,什么洪水、地震、家破人亡,有时候你需要放一个比较大的焦点看全局,就会发现我们都太重视自己了。」

 

书桌:观察孩子、偷闲备课

有了孩子,请了看顾,东西多了,金士杰也「失去了书房」。他笑说,以往能躲进一个空间独自备课看书,现在书桌只能移出房间,盘踞客厅一角,偷闲备课。与家人相处的种种,也常被他搬进课堂讨论。

不久前,金士杰与学生聊到自己最近的新发现。当小孩子受到吸引,可能是因为一个状态画面正在变动,而非有什么深意的讯息。就算只是洗衣机在运转,他们也能看得津津有味。「在我们这一行来讲,这就是戏。那边有戏。当你打电话、比手语,那些凝神、专注、语气的变化,仿佛煞有介事。那个事,就是戏。」

身为演员,金士杰对行为源起的初始充满兴趣。人类的第一个笑容,第一个眉头,第一个翘嘴,第一个哭,第一个不耐烦,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开始出现暴力了,又为什么出现了停不下来的欢笑?

「婴儿的复杂,对我来说是很单纯的东西。人讲一大堆伦法道理,把很多行为都列出清楚的定位。但其实,人是不是应该活在更蒙太奇的位置?我打你的同时,有没有病态的爱?我爱你的同时,有没有打你的意涵在?情话之中,有没有脏话在里头?一个语言在原始的状态下,不过就是两只动物。他们在见面时互咬,爱恨都在其中,并不需要了解太多多重、相反的意义。小孩子提供我的,就是这些思考。」

 

卧房:唱催眠曲

金士杰特别酷爱对人说,自己第一次唱催眠曲的经验。他边说边又轻声哼唱了起来,独特沙哑的嗓音,闭目低吟的画面,几个旋律之间,空间就忽然充斥了一股巨大的温柔,「当发现孩子因为聆听而眼睛快闭起来时,真的会由衷感动,自古以来听人家说催眠曲,本来都以为只是种打发行为。」

「音符这东西是有意义的。睡前,一个长辈,父或母,用那宽宽厚厚柔柔的声音情感对待你,有助于入眠,多么美妙。我不禁会想,我们这一生是不是都该如此度过?我们的灵魂,本质上是不是都应该接受这种待遇?」金士杰说,「人长大以后,要面对一大堆竞争上的毛病。但如果有那个空缺的话,我们怎么进行对自己的催眠?怎么进行对自己心灵、或形而上的世界里,寻找我的妈妈、或是爸爸在哄我睡觉的那个声音?」

他提到美国导演亚瑟.潘(Arthur Penn)在电影《热泪心声》The Miracle Worker中呈现的海伦.凯勒,提到当他在电影院中看到最后一幕,当水触碰到女主角的手,她如何从嘴里说出第一个字“water”,提到自己是如何在瞬间就湿了眼眶。

「那是人类第一次知道有意义这个东西。在那一秒,人之所以为人的原因出来了,字出来了,文明出来了。我们忽然有了第一道光线,知道了什么可以,什么不可以。什么是喜欢,什么是讨厌。这东西好动人啊。」

看著孩子入睡,牙牙学语,试图行走,成长。金士杰自言时常会想像洪荒时代,人类第一次看见世界的样子:「当有一天,人类开始写字、说话、编故事、写书,世界就终于开始产生,不再只是躲避洪水,猜测吃什么叶子可以治病。而在到达这门槛之前,人类是多么急,多么无措,直到上帝的第一道声音,对你说『嗨』。现在,我看著他们(孩子),就像重新跨过这一步。」

 

中庭:一个人的时光

有时哄孩子入睡后,夫妻俩只能躺著看个电视、泡个泡面,收拾点家务事,也就到了入睡时间,「很难充分的独处了」。

但因为尚未戒除的烟瘾,金士杰偶尔会利用晚上夜深人静时,借抽烟之便,独自窝在楼下中庭一角桌椅,一边抽烟一边发呆,思考剧本,思考一个人重要的寂寞,也为「贪」那一个人的感觉,「在这个地方,有个不期然的独自感,我喜欢多待半个钟头,一根烟抽得特别久。」

「有时坐在那里我会想,抽完这根烟,就意味著等等要上楼了,马上要刷牙洗脸、换衣服入睡,今天就快要度过了,明天要开始了。而明天,很可能就意味著,马上就要上舞台了。」在夜色中,儿童游乐器材旁,独坐的金士杰会问自己:收心操做好了吗?跟角色的关系妥当了吗?你可以了吗?

「那个自己的声音永远是存在的。那个时刻,也是逼自己跟角色融接在一起的时刻。我需要很安静,安静到世界都是黑暗的,没有人看得到我。我需要感觉到,某种垂死的绝生正在我身上发生,某种角色性格此刻即将到我身上来。我要建立一种体质,知道某些过去正要从我的心里飘出来了。」

听金士杰说著这些,仿佛不自觉进入了一段意识的流。只要静待,诗篇般的深厚文字便会汩汩而出,某种语言和戏剧的魔力同时攫住你。而当你听得动容无语时,金士杰往往又先你一步,笑著结束了谈话:「当这些东西match的时候,我也就差不多可以上楼,准备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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