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个人忍不住,说:「拜尔啊~就是拜尔啊!怎么可能有人不知道什么是拜尔!?」当我解释,我从来没有听过『拜尔』时,他们用了更不可置信的眼神打量我,这种感觉,就好像一群德国纳粹发现有个美国间谍一样。就像在说,怎么有人信誓旦旦自称是美国来的钢琴博士,但是却完全不知道这种最基本的钢琴教材?
曾经有人说,我比较像欧洲人。我想,他们可能是从我的穿著或长相来猜测,但我跟他们说:「如果你看过我吃东西的样子,你们就一定会说,我是个道道地地的美国人。 」
记得,我爸爸曾经跟我说过一个有关于美国间谍去渗透德国纳粹的故事。这个间谍的德文流利得就像是在使用母语,他对德国的历史与地理也倒背如流。但是,他后来被揪出来,居然是栽在吃饭的习惯上。我爸爸跟我解释,美国人和德国人在用餐时,虽然同样是用右手拿刀,左手拿叉,不过,德国人会直接用拿著叉子的左手,叉著食物就往嘴里送,而美国人不同。美国人会先放下右手的刀子,把左手的叉子换到右手,才把食物送到嘴里。很有趣,是吧?下次,你到餐厅如果看到西方人,你也可以从这个角度,偷偷观察他们到底是欧洲人还是美国人,顺便感受一下抓间谍的乐趣。
拜尔,无意中征服了日本、台湾和韩国
如果你在台湾曾经学过钢琴,你一定知道「拜尔」是什么。这个钢琴教材,是德国作曲家——拜尔为初阶学生所写的。而这个普遍的教材如何推广到台湾的过程,其实是有些复杂的。首先,是有个名叫梅森的美国人,他在一八八○到一八八二年间住过日本,当时,他帮明治维新时期的日本政府设计了一套音乐教学系统。就是这个人,他将「拜尔」这个教材使用在日本第一代的音乐老师身上。后来,因为日本统治了台湾和韩国,并将此教材引进到当地。当时的梅森一定不知道,这个教材将在下一个世纪会被每个日本学钢琴的人使用,更不可能想到,这个教材也会被广传到韩国和台湾。
拜尔这个教材从出版至今,已经被使用超过一百五十年,就算这廿年来,有其他的教材一直推陈出新,它在台湾的地位,一样屹立不摇。教师们习惯使用它,就好比吃饭时习惯怎样使用餐具一样,很难改变。
我在台湾的第一年在新竹师院任教(现为新竹教育大学),当时,我有三堂键盘大班课。第一个学期刚开始时,我向其他老师询问了一些课程设计上的疑问,其中有位好心的老师向我解释:「第一年,学生要会弹到拜尔第四十二首;第二年要会弹到拜尔第七十六首;第三年……」。我能了解的,是每个句子后面一半,那些第几首乐曲的数字,但什么是「拜尔」啊?
什么!你不知道什么是拜尔?
当我问完这个我认为很正常的问题,大家看著我的表情,是疑惑、是不可思议,好像我不是正常人一样。终于,有个人忍不住,说:「拜尔啊~就是拜尔啊!怎么可能有人不知道什么是拜尔!?」当我解释,我从来没有听过『拜尔』时,他们用了更不可置信的眼神打量我,这种感觉,就好像一群德国纳粹发现有个美国间谍一样。就像在说,怎么有人信誓旦旦自称是美国来的钢琴博士,但是却完全不知道这种最基本的钢琴教材?还是他们真的认为,我是以钢琴教授的身分来当间谍的?
因此,我认为,文化的差异,在音乐教育上也看得出来。或许,国家安全局也会对这种「敏感」的「奇怪」现象感兴趣。我想,如果有一天,他们来问我,怎样可以揪出美国派来的间谍,我应该会建议他们,第一个问题马上问:「什么是拜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