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台湾的这些年,我常幻想可以在饭店酒吧或是餐厅中为一些正在用餐的听众演奏。我也发现有些人对此有些偏见,我曾向大学里的同事提到,想要去找这样的工作,他回我说:「搞什么?你是古典钢琴演奏家耶!你只要多教一个学生,就可以比待在那里弹一整个晚上的琴赚得还要多!」他真的不够了解我,我渴望做的事,和赚多少钱一点关系都没有。
和一般的古典音乐家一样,我花了几乎所有的时间在练习、在教、在讲古典音乐大师们的作品。以前,我会弹点流行或爵士音乐,但我在台湾的这十九年中,几乎没有机会弹这类作品。前阵子的某天,学校里的乐团指挥写了脸书讯息给我,要我连结到的一个录音档听Roberto Molinelli所作的 Four Pictures from New York 这首乐曲(虽然这是一首萨克斯风和交响乐的作品,但第三乐章有一段,是可以给爵士钢琴家即兴演奏的),要我看看,是否愿意在两个星期后,和学校乐团一起表演这首乐曲的爵士钢琴部分。你能想像,我接到这个讯息有多兴奋吗?
每个学期末,都是我最忙的时候。 我必须诚实地说,我根本没有时间去练习新曲子,然后还要和乐团彩排。但是,在我听了这美妙的曲子两次时,我就像上瘾了般,超喜欢这首曲子的,就算我知道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接下这个表演,但我还是无法克制自己,像疯了般地接了这个演出。
琴声让人想起生命中的重要时刻
爵士乐是美国艺术中重要的一环,如果你在美国长大,就一定会有机会接触到它。我小时候,每个星期日晚上,都会听国家广播电台播的爵士音乐,几年下来,我开始熟悉爵士音乐家的名字,并开始认识不同的爵士风格。十五岁时,我开始到餐厅弹琴赚零用钱,大家会希望我可以弹一些人们很熟的曲子,有些人还会直接来向我点歌。一开始,我都不知道他们想点的歌是什么,但我都会把曲名抄下来,然后找出这些曲子,并学会它们,然后在下一次打工时弹奏。因此,我在高中时期,学会了好多经典的爵士歌曲。虽然音乐只是用餐时的背景配乐,但有些人真的很用心在听,有时,还会有人来谢谢我弹了某首歌,因为听到那首歌时,突然让他想起了生命中重要的时刻。
在我读大学时,古典音乐填满了我的生活,直到读研究所时,我才有机会再接触到爵士音乐。有一年,我去选修了大学部的一堂爵士演奏课,除了我以外,其他人都是主修爵士。课堂中,我们会一起玩经典的爵士曲,每个人都要轮流担任即兴片段的主角,然后,老师会对每个学生的即兴给点建议。老师曾说,我的爵士即兴常会弹得太有古典的影子。他听到太多的贝多芬出现在爵士乐里,因此,我花了那年剩下的所有时间在杀掉我爵士乐里的贝多芬。
住在台湾的这些年,我常幻想可以在饭店酒吧或是餐厅中为一些正在用餐的听众演奏。我也发现有些人对此有些偏见,我曾向大学里的同事提到,想要去找这样的工作,他回我说:「搞什么?你是古典钢琴演奏家耶!你只要多教一个学生,就可以比待在那里弹一整个晚上的琴赚得还要多!」他真的不够了解我,我渴望做的事,和赚多少钱一点关系都没有。
亲切的古典乐影子
我第一次和大家彩排时,有点紧张,我很担心我爵士乐里的贝多芬会冒出来,不过,练习时,我放心了许多,因为一起演出的学生和我一样,都是从小就学古典音乐长大的,大家都一起有著古典音乐的影子,那种感觉好亲切。虽然表演时,我的位置在乐团的最后方,我也只弹奏了整场演出的其中一个乐章,但这个演出,让我也想起了生命中重要的时刻,也让我对于我的退休生活有了点想法。
如果十五或廿年后,你在某个五星级饭店的钢琴前看到我,请不要太惊讶,因为那时的我,一定是努力在杀掉我爵士乐里的贝多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