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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采克》一景。(Lajos Somlosi 摄 国立中正文化中心 提供)
焦点专题 Focus 揭露人生本色—乔瑟夫.纳许 独家越洋专访

乔瑟夫.纳许 创作之谜 永远当下

学习历史出身的乔瑟夫‧纳许,或许是最能将文字看得透彻、并将文学改编地深刻入骨的编舞家了。从曾来台演出的《夜无眠》、《岁月的玩笑》等作中,几乎可见他在冰冷深海底打捞受苦的灵魂的姿态,用突梯荒谬的黑色幽默,呈现生命的伤害、苦难、苍凉,他曾说:「人生就是悲惨的和比较不悲惨的组合,我期望观众透过我的作品,看到人生本色。」

相隔近十年,乔瑟夫.纳许带著德国剧作家毕希纳的《伍采克》再度来台,维持他一贯的忧郁气息,为《伍采克》下了一个副标「晕眩的粗胚」,具体而微地为观者建构了一个「迂回无常、失衡的世界」。因为生命从未完成,世界晃动无常,创作永远藏有未曾揭露的谜底,使他愿意用一个又一个作品为生命所困的人们找出口。本刊特别越洋专访乔瑟夫.纳许,深入了解他幽微、细密且复杂的思维。即便晕眩,依然向前。

学习历史出身的乔瑟夫‧纳许,或许是最能将文字看得透彻、并将文学改编地深刻入骨的编舞家了。从曾来台演出的《夜无眠》、《岁月的玩笑》等作中,几乎可见他在冰冷深海底打捞受苦的灵魂的姿态,用突梯荒谬的黑色幽默,呈现生命的伤害、苦难、苍凉,他曾说:「人生就是悲惨的和比较不悲惨的组合,我期望观众透过我的作品,看到人生本色。」

相隔近十年,乔瑟夫.纳许带著德国剧作家毕希纳的《伍采克》再度来台,维持他一贯的忧郁气息,为《伍采克》下了一个副标「晕眩的粗胚」,具体而微地为观者建构了一个「迂回无常、失衡的世界」。因为生命从未完成,世界晃动无常,创作永远藏有未曾揭露的谜底,使他愿意用一个又一个作品为生命所困的人们找出口。本刊特别越洋专访乔瑟夫.纳许,深入了解他幽微、细密且复杂的思维。即便晕眩,依然向前。

Q:这次您将带来您的经典作品《伍采克》,这是您唯一改编自剧场文本的创作。请问为何是这出呢?

A:因为它有一个非典型的故事,我想透过毕希纳的文本,探索、实验我对剧场的想法。因为我们使用戏剧文本却不说对白,所以改编的方式算是十分独特、原创;我们保留文本里的人物、沉浸在他们的世界,传达故事却未使用剧作家的语言。我当时也很好奇这种方式可以如何处理我们选择的素材。

另一方面,这是许多国家会搬演的经典文本,尤其是在匈牙利;我不禁自问,为何匈牙利的导演特别喜爱导《伍采克》。为了了解,我很确信有一天如果我要做改编戏剧文本的作品,那么一定是《伍采克》,我要做一个我的版本。

Q:毕希纳写了四个不同版本的《伍采克》,留下没有编号次序、未完成的手稿。请问您是如何拆解、重组,诠释您认为最本质的部分,浓缩为一个小时的演出?

A我们是以文本所描写的生存状态为基础,这是最重要且最吸引我们的部分。我们从中汲取灵感,将生存状态转化为困于斗室里的各种状况,但人物的性格与遭遇依然不变。所以这个版本偏向身体、视觉和音乐性,可以说是自由随兴的《伍采克》变奏,但最根本的始终在那儿。

Q:您的原籍是南斯拉夫,而您在创作这出作品时,正逢南斯拉夫发生内战,这出作品是否呼应了当时的政治局势?

A是的。为此,我们在剧中新增了一个假人的角色,它代表各个时代、每场战争的牺牲者。我和我的几个创作伙伴都是匈牙利和南斯拉夫裔,内战对我们的冲击很大,而《伍采克》又恰巧和我们当时的生活经验相呼应。我们希望可以把这影响呈现在作品里、并在当地上演,透过假人的形象,让这出戏反映当时的状况。不过我们没能实现这个计划,这出作品去演出时,已是内战过后。然而,我还是保留了这个假人。因为,很不幸地,战争的主题始终呼应当下,这世上永远有某处正在发生冲突和动乱。这也就是为什么《伍采克》能超越时间的原因。

Q:演员脸上涂有泥土,或打扮得像中欧犹太传说里粗胖的粘土魔人“Golem”,予人一种偶的印象,被某种看不见的权力所操控。是否和您提到的假人的想法有关?

A这部分的想法是,将某些角色转变为偶戏里的偶,而且是给小孩看的那种偶戏,让他们呈现荒谬感。另一个原因是,土和尘埃是毕希纳文本里的主题意象之一;对白里提到人是由尘埃、沙土和泥巴所组成,我们从这里跟著伍采克和医生一同思考「人」究竟为何。这给我灵感,将泥土变成一种面具,以材质的方式引发思考。

Q:演员的装容和行动像偶,让人联想到默剧。您曾追随过艾田.德库和马歇·马叟的默剧课,是否也在编舞上应用默剧?

A可以这么说。但事实上,我试著要远离一切基础的身体技巧、训练体系和建构作品的固有模式,为了找到更多诠释的可能性。我在实验的向来都是:混杂融合好几种身体技巧和创作手法,再完全摆脱它们以求突破。对我来说舞蹈创作更重要的是,了解人动作的方式、知道从中寻找专属自己的身体语汇,找到之后,又必须知道该如何进一步拆解、打乱其他身体技巧,同时还得不忘这一切得要建立在表演者的个人特质和肢体长处上。

Q:您刚刚提到寻找身体再拆解的过程,让人想到《伍采克》里,舞者的肢体摆荡于人与非人的状态,就好像透过拆解身体的手法将人偶化、去人性化,来诠释生存的困境。

A这些都奠基于一个更主要的创作概念。我想寻找一种嘲讽与疏离的形式,好诠释当一个小孩,他看到这个准备和一切告别的男人,那些因为嫉妒、权力、战争等迷惘失落的成人,他会如何去看待这样的世界。我们是去投射剧中伍采克和玛丽的孩子,一个天真无辜的小孩,设想他会如何看、如何反应、诠释,进而找到作品的形式。

Q:也就是前面提到给孩子看的偶戏,以及剧中为何会出现孩子气的游戏?

A都是从这个创作概念发展来的。可以说,我在《伍采克》里所寻找的,是这个孩子的目光。

Q:这出舞剧首演于一九九四年,就此巡演近廿年之久,在这期间您有做任何更动或调整吗?

A完全没有,你们看到的就是首演的版本。七位舞者之中,就有五个是最初一起发想的伙伴。对我们来说,有趣的是,在经历一段时间后,和非首演版的舞者一起工作,重新在作品的架构下看我们如何保留、表达作品原本的面貌。作品没有任何改变,我们的功课反而是要找回最初表演时的鲜明感受。

Q:为什么您为《伍采克》下了一个副标:「晕眩的粗胚」,作为注解?

A这个副标出自罗马尼亚哲学家萧沆(Emil Cioran)的句子,我发现拿它来解释《伍采克》十分精确,一个迂回无常、失衡的世界。它提示《伍采克》形塑了一种晕眩的格式。

Q:您曾说,这未完成的文本对您是个「创作之谜」。

A首先当然因为它未完成,毕希纳还没找到最终的形式。对我来说,这反倒让它成了「开放的作品」。当时我还看了他的一本小说《伦茨》Lenz(注),同样也是探讨「自身」的作品。生为人,这便会是永远的谜,而我自己就是一个喜欢以此为创作主题的人,我总是在问什么是创作、什么是「我」。

Q:您也改编其他重量级的作家作品,尤以卡夫卡影响您最深,您的创作普遍蕴含卡夫卡式的忧郁与幽默。

A因为我从童年就开始阅读卡夫卡,他陪伴我成长。当然,卡夫卡是世界文学版图里重要的一块;但是对我或对来自中欧的人而言,他的作品甚至已变成我们主要的中心思想,他对世界的看法也不断在我们身上回响。面对这样一个了不起的作家,我想在适当的时机以作品跟他对话、向他致敬。

Q:一如卡夫卡,您的作品有一种奇异怪诞的身体美学、黑色幽默和悲剧性的一体两面。

A应该说,我生而如此。这是中欧和东欧的文化传承吧,是那一带的文学、音乐、地方风情的整体特色所影响,几乎是血源和遗传。还是必须寻找自己的美学,不过,我的美学基础就是中欧!

Q:一九九○年代,当代马戏创作的新浪潮兴起,您是第一位受邀至法国国立马戏学校编导学制的艺术家,《变色龙呐喊》成功融合马戏和舞蹈,造成轰动。而后您陆续和马戏演员合作多出创作,如《夜无眠》,以杂技身体的诡异特质诠释卡夫卡的世界。可否谈谈舞蹈和马戏的融合?

A我非常喜欢马戏艺术,我也很好奇会有什么火花。而我发现,杂技演员始终处在危险状态,他们的身体更为激进,跟我探索的主题和身体十分贴合,和他们的相遇是必然的。

Q:为何您喜欢以动弹不得的肢体语汇,创造一种无能的古怪?

A我常探索身体的无能、处境的无能,这种探讨是一种创作态度,为了对抗这个世界的荒谬、危险和疯狂;在剧场空间里呈现不同的对比,让我们去面对无能,也许会找到可能的出路。

Q:除了剧场,您也创作绘画、雕塑、装置艺术等,并在剧场里应用造型艺术,也喜欢放入泥土、木头等材质,去发展身体和物质之间的关系。

A我个人很喜欢自然、原始纯粹的材质。除了土、木头、水、绳子等,我最近的创作也使用了黑色颜料、混凝纸浆等。我喜欢够简单却又有特性的材质,做彻底又深刻的发展,甚至是接近贫穷艺术、原生艺术那般朴素且生猛的实验,所以我特别喜欢以自然材质探寻身体和剧场空间。

Q:这些材质是否意味著自然,是什么样的自然呢?

A是失乐园。我觉得这是一种对人们已遗失的自然之地的怀旧。

Q:从匈牙利到法国,身分认同也影响著您的创作,您如何看待这个主题?

A这同时影响我的生活和创作,我试著在这之中扩展。一方面,我回到出生的城市,可以感受我的出身。另一方面,我常旅行、在世界各地工作,我因此发展出游牧、流浪的生活方式和思想。这很棒也很重要,懂得如何放眼整个世界,同时具有最广阔和最微小的世界意识。

注:《伦茨》是毕希纳根据照顾伦茨的牧师所写的日记,再行改写的小说。细腻入微地描写德国狂飙时期的诗人伦茨,其痛苦又激进的内在与饱受精神分裂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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