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住民乐舞很早就登上剧场舞台,但多是把部落的文化风貌原样搬演,但近几年的几个制作如两厅院的《很久没有敬我了你》、米灵岸的《仪式米灵岸》与去年原舞者的《Pu’ing.找路》,在剧场中呈现崭新的艺术创意;原民音乐工作者也将音乐与生活结合,创造当下的新「原歌」,也是另一种表达。
台湾原住民乐舞进入国家戏剧院,约从一九九○年开始,当时「台湾原住民乐舞系列」一连有阿美篇、布农篇、卑南篇、邹族篇等等,连续数年,直接从原住民部落请来族人演出,将部落里、生活中的祭仪歌舞,如实呈现于舞台之上。对「表演者」而言,与其谈剧场表演,说是转换时间与空间于部落以外的场地歌舞,更恰如其分。
原住民现代剧场之路
不过,也差不多从那时开始,将原住民文化元素揉入现代剧场的概念浮现。集结台湾各地不同族群的原住民青年所组成的乐舞团体「原舞者」,即在一九九一年登记立案,唯其最初与最终的目的在于推广传承原住民乐舞文化。二○一三年底,原舞者的最新创作《Pu’ing.找路》,以南澳泰雅少女莎韵的传说,及汉人林克孝探查泰雅古道与老部落的旅程为轴线,由布拉瑞扬编舞,加上资深设计团队,创造诗意饱满的意象,跳脱早期写实剧场路线,惊艳不少观众。这条路,原舞者找了近廿年,到二○○七年,他们才卸下重现部落祭仪歌舞的结构包袱,以历史故事、人物为题,创作现代乐舞剧场作品。
田野调查、学习训练、制作演出、推广传承,这是原舞者网站上说明的经营理念,由于语言、歌谣、舞蹈、手工艺等文化逐渐失传,前两项是进入创作前不可不做的行动,也或许是所有「原住民剧场」诞生的起源。当歌谣、舞蹈不再像过去根植于生活中,广泛使用,年轻人学习的动机应当为何?在延续至今的自我认同课题之下,能够透过怎样的方式增进原住民青年、孩童的自我认同?于是可见,多数原住民剧场的运作模式:采集、传承、编创、展演。庄国鑫原住民舞蹈实验剧场、蒂摩尔古薪舞集、Tai身体剧场等,皆在此例。
至于,如何在原住民传统文化与现代剧场、表演艺术类型之间找到共性、相互尊重,并给予空间以使这个跨界或越域合作更为有机,超越纪实框架?原舞者通过廿二年在找的这条路,几乎是所有原住民剧场至今仍在摸索的路。
传承与生活的呼应
「米灵岸音乐剧场」亦是类同原舞者运作模式的其中一例。领唱者是排湾族歌者芮斯,制作人为被排湾族正式认养的胡健,他们在莫拉克台风过后,二○一○年决定创办「米灵岸音乐剧场」,从保存传承文化以守卫心里的家园,这样的想法出发。初试啼声是回到芮斯的家乡——屏东县玛家乡凉山村,以《仪式米灵岸》为名演出。芮斯和胡健花了半年以上时间教唱歌谣、带著部落孩童排练,最后邀请所有族人前来观赏。
曾获金曲奖最佳演唱人的芮斯,同时精于刺绣、彩绘等传统技艺,因而也有相关教学;在「米灵岸音乐剧场」前,便与胡健共同创办「RS传唱者音乐剧团」,持续回到部落采集记录传统文化十余年。音乐剧场启动后,他们与泰雅族好友合作,举办「米灵岸猎人行脚」,计划一个猎人行程,让参与者从生活与自然环境中领略原住民文化。从排湾族歌谣、芮斯的歌声开始,而后延伸极广的系列计划,如同「米灵岸」一词的排湾语“Milinmiling’an”原意——说故事,传承如此、表演如此,就是不断把故事说下去吧。
同样二○一○年首演,由角头音乐制作,在国家音乐厅演出的音乐剧《很久没有敬我了你》,则是另一种经验模式,旨不在传承与传统,现场音乐、戏剧与影像故事的交替流动,西方古典乐团与原住民音乐合鸣,是为焦点。集结剧场导演黎焕雄、电影创作吴米森等多位知名创作者、国家交响乐团,以及台东南王部落原住民歌手胡德夫、陈建年、纪晓君、昊恩、家家、南王姊妹花等,从指挥简文彬的童年经验出发,以追寻记忆中的歌声为故事轴线,发展成一出近似现代原住民生活,重在人与人之间的互动,表现其乐天性格的音乐剧。
用音乐关注生活
场景拉出正规表演场地之外,同样来自台东,这次是都兰部落的创作歌手巴奈,从二○一三年九月起,自主发起「巴奈,给孩子们,非核家园,台湾五十场巡回演出」。三个人带著一把琴,没有经费,花上三个月从台北出发走遍全台,收入仅靠统一票价一百五十元。把生活中的关注化为音乐的力量,用她的创作和歌声表达,并在旅途中接收更多共鸣。
巴奈不是唯一。又譬如另两位原住民创作歌手达卡闹与舒米恩,长期参与守护土地行动,争取原住民权益,并关注其他社会议题。上届金曲奖颁奖典礼中,他们与卑南族歌手桑布伊、芮斯等入围歌手同台表达诉求「守卫东海岸」、「反核反核废」、「拒绝迁葬」、「拆美丽湾」等。
原住民音乐本诞生于生活之中,古老的原住民歌谣无论情歌、儿歌、颂歌,都是沟通语言的一环,弥补口语的不足,表述甚至难以言说的情怀。由此观点来看,当巴奈等原住民创作歌手将生活态度、大小事,乃至于社会议题诉诸于音乐,应是自然不过的事。当歌谣不再真正发生、运用在生活中,创作者以母语为用,将音乐寄托以表演形式,则成就另一种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