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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评论到底有没有被需要的迫切?艺术评论到底重不重要?其实并不需要艺术界的人不断的大声呼吁,自我吹捧。没有人否定其存在的价值与功能,但是许多人却对到底什么是一篇可以被了解的艺评感到困惑,原本应该是介于艺术作品与观众间桥梁的沟通者却往往成为另一件更令人难以阅读的「艺术作品」,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各领域人投入艺评 放大艺术评论格局
「艺术评论」(Art critism)一词最早出现于一七一九年英国画家李察森(Jonathan Richardson,1667-1745)所出版的《一篇关于艺术评论的论文》An Essay on the Whole Art of Criticism中,艺术家试图客观化艺术的评量标准。一七○○年代,不仅在英国,特别是法国的巴黎更是盛行艺术展览,民众走入沙龙是休闲也是社交活动之一,艺评逐渐成为欣赏艺术的参考,也像是专业的背书。十九世纪在英国最知名的艺术评论者当属罗斯金(John Ruskin,1819-1900),一八四三年他所著作出版的《现代画家》Modern Painters 一书,对浪漫主义风景画家透纳(Joseph Mallord William Turner,1775-1851)的作品分析并高度赞扬,他的写作更受到后来知名艺术史学家巩布里赫(E. H. Gombrich,1909-2001)称道为「最具科学性的艺术评论大作」(the most ambitious work of scientific art criticism ever attempted) 。不过此时艺术评论还是多在学院研究的范畴,出版也多以书籍为主。
廿世纪初期是个关键的年代,特别是艺术的表现形式已经不再局限于学院式的技巧与画面经营,如印象派以科学的精神探讨光影、立体派处理二度空间的三度视觉思维、达达与超现实主义深入挖掘人的潜在精神、表现主义更重视的是心理情感状态,因此参与艺术评论写作者也不再只是艺术史学家或研究者,有更多诗人、哲学家、心理学家、文学家与艺术家的深入交往,往往更能阐释新艺术的发展轨迹与背景。最清楚的例证是一九○四年至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英国伦敦布伦斯伯利地区的一群艺术家共同活动所组成的团体(Bloomsbury Group),成员包括福瑞(Roger Fry)、贝尔(Clive Bell)、吴尔芙(Virginia Woolf)等。福瑞力陈艺术的价值在于观者能从作品中产生无可取代独一无二的美学经验能力,他称之为「美学的情感」(aesthetic emotion)。另一个以雷德(Herbert Read)为首的艺术家团体,包括纳许(Paul Nash)、摩尔(Henry Moore)、霍普沃斯(Barbara Hepworth),他们不仅创作也执笔论述,蔚为一股风潮。
报纸评论方兴未艾 艺评深入日常生活
一九四五年以后,欧洲的出版事业蓬勃发展,书籍之外,报纸与杂志更是出现热潮,人们开始享受每日阅读新闻的乐趣,咖啡馆里或公园都有拿著报纸与杂志的阅读者,艺术展览评论也开始深入日常生活之中,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学院研究。因此,艺术评论的功能与读者群开始转变,除了学术研究之外,一般大众反而取决了大多数的品味,清楚易懂又具有启发性的评论更显现出其重要性。欧洲大西洋对岸的美国也开始进入出版黄金期,《纽约时报》New York Times也开始将艺术展览当作新闻报导。但是一九五八年画家托比(Mark Tobey,1890-1976)于威尼斯双年展获得大奖,纽约两本最具权威的艺术杂志Arts与Art News 还是轻描淡写,后者甚至只字未提,《纽约时报》与《生活》Life两家报纸则处理为专题报导。相形之下,艺术与艺术评论的大众化应归功于报纸的前瞻性,艺术杂志在当时反而显得保守与老派。
葛林伯格(Clement Greenberg,1909-1994)对于美国地区的艺术评论贡献甚钜,其后甚至影响全世界,波拉克(Jackson Pollock)因他的评论一炮而红,「抽象表现主义」(Abstract Expressionism)更像是一股狂潮从美国延烧全世界。女性主义评论夹著讨论热度在一九七○年代起成为讨论的显学之一,艺术评论家与评论界完全无法忽视。其实,早在此时,已经没有人反对艺术评论重要的说法,当台湾在前几年还有艺术杂志将「艺术评论其实很重要」当作专题来谈时,恐怕是将方向搞错了。艺术评论一直很重要,但是如何撰写,写给哪些读者才是重点。
艺术评论管道多元 人人都可以成为评论者
二○○○年以后,艺术评论的管道也跟随媒体的发展有更多发表与出版的管道与机会,甚至纸本印刷不再是唯一的方法,透过电视、广播与网路,观众接收的艺术评论不只是阅读式的,还有观赏式或是听觉式的艺评,欧洲西方与北方几个国家如英国、法国、德国、北欧都有文化艺术电台专以文化艺术内容为主;几个国家合资共同制播的ARTE电视台不仅有艺文资讯、评论,甚至现场或录影转播舞蹈、戏剧、歌剧、音乐会、艺术电影等节目。
网路的使用改变了阅读习惯,也重新定义了出版的方式。人人都可以成为评论者,充满学院式理论语言的文章敌不过大众取向的欣赏习惯。大众取向不是罪过,这只是呈现出艺术评论的多元与分众化,艺术评论不该被一群学院象牙塔里的学者,以艰深的文句、以理论绑架,或假象式地抬高自己的身分与地位。虽然一些没有学术专业背景的文章介绍被诟病为主观偏颇的评论,但是当多数大众认同时,也反映了对艺术欣赏的时代品味改变。
评论超越以往范畴 加入社会议题
二○○二年第十一届德国卡塞尔文件大展(Documenta, Kassel)策展人恩威佐(Okwui Enwezor)来自非洲奈及利亚,第一位来自非洲的当代艺术策展人将艺术评论又带入一个新的世纪。身为一位诗人作家,研究所在纽约读的是政治科学,出身背景与研究让他对于殖民议题特别感到兴趣,卡塞尔文件展的开幕当天,他发表策展论述,强调廿一世纪进入了新的后殖民主义时代(Post-colonialism)。后殖民主义要处理的命题是三大洲——亚洲、非洲及拉丁美洲国家受欧洲与北美洲支配的问题,处在经济不公平的状况下所提出的一种行动政治哲学,用以抗议此不公平的现象,并以崭新的方式延续过去反殖民的斗争。展览中作品大量的非洲当代艺术家与录像艺术及文件式的表现手法,呈现了新的对照观点与批判。更有甚者,德国柏林双年展也不再以「美学」为标准,提出的是更强烈的社会政治批判,自此艺术评论超越以往的范畴,尤其是当代艺术要处理的除了美学本身的命题之外,更加入了社会、政治、经济、种族等议题。
艺术评论不再只是对艺术的评论,评论本身也可能成为被评论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