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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世界的尽头》剧照。(新象文教基金会 提供)
焦点专题 Focus 小偶戏大世界

舞台的存在是要使我们跳下深渊

菲利浦.香堤的创作之秘

香堤的演出,让我见识美好的「成果」;参加工作坊,则深刻领略「成形的过程」。在工作坊里,他提供了自己的创作方式、惯用手法、甚至是「各元素并行」的剧场观──相较于常见的「语言思维模式」,他更强调回到人类原始本能的发展过程:「划出潜意识无限大的领域,见证我们内在的晕眩」。

香堤的演出,让我见识美好的「成果」;参加工作坊,则深刻领略「成形的过程」。在工作坊里,他提供了自己的创作方式、惯用手法、甚至是「各元素并行」的剧场观──相较于常见的「语言思维模式」,他更强调回到人类原始本能的发展过程:「划出潜意识无限大的领域,见证我们内在的晕眩」。

香堤的戏,改变了我的人生!念高中时第一次看香堤,其中的「偶」只是圆海绵或长羽毛,竟带来前所未有「心痛的感觉」;串连情境而成的内容难落言诠,却仿佛有条线牵连心底,打动内心最柔软的部分,美得让人不禁落泪。这令我开始著迷于「让物件活起来」的「偶」,同时感受到心中「不想只当旁观者」的冲动油然而生──学习偶戏、成为剧场工作者、与伙伴们一起耕耘现代偶戏在台湾剧场从零到有、无独有偶工作室剧团竟也要迈入十年了──这一切,说是从香堤蕴含哲思的美感氛围开始,一点也不为过。

香堤的剧场语言,是在舞台上再创造出属于无意识、梦的、内在旅行的空间。八○年代中后期的创作,多以香堤本人童年记忆的晦暗伤痕为素材原型;九○年代上半期,则透过不同时空的并置、碰撞,探索创作者与观赏者是否能够经由影像/图像思考存在问题,而非以文字为优先(他们认为影像较文字更有创造力,更直接且神奇,并著重在幻想空间、记忆空间等各式时空的跳跃联想)。二○○三年,我参与了香堤举办的工作坊,试图进一步了解他们「如何创作」的路径。

肢体/空间/素材,相信直觉和冲动

工作坊为期一个月,几乎每天上课,上午修习技巧性的课程,下午为分组创作时间;地点在法国中部的柯比尼(Corbiny)小镇,于当地预定作为地方艺文中心的一间修道院上课。

两人一组互相访问、介绍对方,是第一堂课上常见的「破冰」安排;在香堤的工作坊,他则规定只能访问具深刻思考性的问题(对死亡的想法、印象深刻的回忆、曾经历的强烈情绪等),而后利用现场物件(旧玩具、乐器、西洋棋、水管、脸盆、绳子、雨伞、桃子、洋葱……)介绍对方。有趣的是,香堤点出:在呈现过程里,我们看到更多的是「介绍对方的人」,而非「被介绍的人」──观察眼光之独到与细致,似乎由此可见一斑。

所有课程都由他与妻子、编舞家Mary Underwood一同带领。两人的艺术走向,是在实验剧场美学过程中,逐步发展出独特的「视觉语言」──一种梦的、无意识的专属语言。对他俩来说,这种剧场语言是发掘关于「图像备忘录」(Mémogrammes)的应用,让动作流动自记忆中解放出来的自由演变。因此,对「操偶」技术的提点只占整体课程篇幅约五分之一,聚焦于去除「多余」、「琐碎」的行动;课程大部分内容,则著重在开发肢体、空间、素材的交相运用,引导演员相信直觉和冲动,而非依靠理性或逻辑。

像是第二天上课,学员们被布蒙上双眼,在他人牵引保护下,像小动物般爬行进入排练场,在看不见的状态里摸索地上各种物件:牛皮纸、水、黏土、贝壳砂、布、长条形义大利面、螺旋形义大利面……香堤下指令:「找到你有感觉的物件为止,寻找你和它之间的关系,由此发展一个有开始、结束的呈现;但是不要寻找『故事』,不要演一个故事!」他从每个呈现中最吸引人的特质和冲突出发,找出其中带来强烈感受的部分,引导学员继续发展。

和他一起工作的过程很痛苦!

打从一开始,香堤便清楚标示课程目标:「透过与自身、素材、团体间不断的对话与实验,寻求感动灵魂及内心深处的剧场意象,以隐喻的手法表达,避免所有一般性的俗套或写实。」工作过程中,他对大家作品的批评也都很直接:「不要陈腔滥调」、「不要给我超级市场买得到的东西」……在一次,同学们课后一起用餐闲聊,大家才赫然发现,几乎每个人从课程中段开始便恶梦不断。梦的内容从被过去工作伙伴指责、被信任的朋友否定,到对自己工作素材的变型、对工作过程的恐慌……。

原本以为可能起因于语言隔阂──课堂上沟通激烈时,空中满是来不及翻译的法文快速飞来飞去──然而,仔细反刍大家共同面对的「恶梦」后,我想,可能正由于课程要求演员追寻「记忆的饱和」──企图让演员回复敏感时刻内心深刻的感受,因此在挖掘的工作过程里,不免触及自己未曾察觉的潜意识,甚至一直逃避的部分,也因此形同不停地挑战自我。

舞台的存在是要使我们跳下深渊

通过如此高压力的挑战,十几名学员各自发展的呈现,最后由香堤统整、串连成总长约九十分钟的演出,精采程度出人意表:舞者走近一旁的谱架打算开始演讲,却受限于身上缠绕的保鲜膜而一直摔倒,连拿瓶水来解渴都很难;另一学员将擀好的面皮覆盖上他和另一名演员的脸,两人被牵引爬行进场后,其他演员将一根根长条型义大利面,如针般黏上他们的面皮脸……。这些演出打动人心的关键点,在于妥善发挥素材本身的张力,而这也正来自香堤的一再提醒──检查选用物品是否为不可取代的唯一物件──同时也是他最擅长的戏剧手法之一。

香堤的演出,让我见识美好的「成果」;参加工作坊,则深刻领略「成形的过程」。在工作坊里,他提供了自己的创作方式、惯用手法、甚至是「各元素并行」的剧场观──相较于常见的「语言思维模式」,他更强调回到人类原始本能的发展过程:「划出潜意识无限大的领域,见证我们内在的晕眩」;诚如一次演出创作手记中他的自述:「我们诠释剧场的方式,并不把舞台当作呈现生活的地方,而是一种全新的、独一无二的空间。以写实的方式在剧场中复制呈现真实的生活是行不通的,舞台的存在是要使我们跳下深渊。」在香堤的剧场,这般人与偶同行的世界,由视觉语言写成的诗篇献给孩子般的灵魂,是幻想与隐喻的美学飨宴。

(法文资料提供/周伶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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