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浮一生崇拜英国导演希区考克,却受了美国导演奥森.威尔斯的影响,才开始拍《四百击》。低预算,但一砲而红,得了坎城最佳导演奖。他和威尔斯没什么来往,但和希区考克却写了许多电报,希区考克非常重视他的到访,在一段记录片上,我还看到希区考克在他说话时哭了,又原来,就算大导演也需要知音。
走在一月的巴黎,街上全是「我是查理」「 我们是查理」 的标语,才要靠近街旁的书报摊 ,老板便急忙挥手大喊:「卖完了」,他说的也是刚出炉的《查理周刊》。但我可不是要买《查理周刊》,我要买的是《巴黎艺文周告》Pariscope,我想知道在这个文化之城,这一周可以做什么。
仅仅庞毕度文化中心便有许多大展,包括杰夫.昆斯(Jeff Koons)、杜象(Marcel Duchamp)、法兰克.盖瑞(Frank Gehry),这里总有看不完的展览,还有法国电影图书馆的楚浮(François Truffaut)回顾展。要不要看,要。虽然在冷天的巴黎 ,我更想坐在赛纳河畔和好久不见的朋友喝咖啡聊一聊。
他电影里的温暖令人难忘
走吧,去看楚浮。我喜欢电影,年少在巴黎读书,每天都在电影院消磨,也借此学习法语,在那些电影院的日子,楚浮一直是我最欣赏的电影导演之一。直到今天,除了小津之外,也只有他电影里的温暖和对人的关怀令我难忘。法国电影图书馆人满为患,巴黎人看重及热爱文化,周日来看楚浮的人也这么多,而且各个年龄层的人都有,看得出来,他们仔细聆听观看,并不是走马看花。
展览的空间处理是以他的文件和录影为主,为了拉近已逝多年大导演与现今年轻人的距离,策展方录制了一个影片,让当代的法国年轻演员谈谈对楚浮的印象,这些短片倒没什么意思。一个窄门只拉开一点门缝,地上摆放了一个楚浮生前使用的公事包,还有他过去工作的办公室也尽量完整呈现。他以《日以作夜》La Nuit américaine得了奥斯卡奖时上台的演讲,原来他英文还真的这么破。
但能大量展出楚浮文件,还是很难得。 我去年去日本镰仓时也看过小津文物展,才知道小津的中文造诣及汉字写得那么娟秀。在这里,我看到楚浮给他儿时最好的朋友Robert Lachenay写字条,他们的友谊便是《四百击》Les Quatre Cents Coups的内容,两人后来毕生都是好友。原来,楚浮在拍他的第一部电影时,做了那么多功课和笔记,连把安段多尼尔在教室上课时的座位图和拍片的动线都划出来了,他在笔记本上写著:这个小孩必须聪明,而尚-皮耶.里奥(Jean-Pierre Léaud)那时十三岁,他是在街头上看到小海报自己来应征的,面试时的影像全保留了,里奥那时便有一种自然但却完全入戏的表演,真是一位风格独具的演员。难怪他们合作了多部电影。
楚浮是水瓶座,他父亲不详,母亲又不喜欢他,幼时与祖母生活,之后搬回母亲家,度过一段悲惨的童年生活。十八岁去当兵,后来受不了军队生活成了逃兵,警察要逮捕他,还好他结识的安德烈.巴赞(André Bazin)靠著关系救了他。后来他们办了《电影笔记》Cahiers du Cinéma,他开始写影评,成为「 法国电影的掘墓者」, 因为彼时他大力挞伐法国电影界的虚张声势及毫无内容的创作倾向, 主张仍很少人认同的「 作者论」。
希区考克的知音
他一生崇拜英国导演希区考克,却受了美国导演奥森.威尔斯(Orson Welles)的影响,才开始拍《四百击》。低预算,但一砲而红,得了坎城最佳导演奖。他和威尔斯没什么来往,但和希区考克却写了许多电报,希区考克非常重视他的到访,在一段记录片上,我还看到希区考克在他说话时哭了,又原来,就算大导演也需要知音。
我看到法国一代才子尚.考克多(Jean Cocteau)写信给楚浮,盛赞楚浮的电影是经典之作,并在他生病时关心他的健康。他的朋友还真不少,连后辈史匹柏也是。即便和高达交恶,高达曾攻击他的电影说谎,他则回击高达是一个「偏激时尚的伪君子」,但在他死前高达也想和他和解。
楚浮拍了许多好电影,我看到了手写的剧情大纲,以及他为那些电影所作的角色设定。有一张小纸条让我很感兴趣,那是杰哈.德巴狄厄(Gérard Depardieu)和他最后一任妻子芬妮.亚当(Fanny Ardant)的对手戏,应该是《隔邻女子》吧,楚浮为两人的关系做了注解:「不能有你,也不能没有你。(ni avec toi,ni sans toi)」我对这样的细节有兴趣。
其实他和法国电影女神芳妮.亚当的关系也大约如此,两人结婚三年,但不住在同一公寓。有一天他要去参加米洛斯《阿玛迪斯》的首映,头痛欲裂,住进医院,被诊断为脑癌。那时,他还有多个电影计划在进行,但很快却便与世长辞,死时才五十二岁。
他是永远的楚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