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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其实都是在谈剧场,毕竟「手作」是剧场的本质。「浅焙可以保留不同豆子的风味」的台词可以换成「以超现实的手法颠覆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虚幻」,「食材原味」换成「认识剧本的原意」,或「有机健康」替代成「面对真实的生命」一堆如New Age修辞学、《壹周刊》般高度的道德怒吼或劝戒,但这是「作」剧场吗?

这些其实都是在谈剧场,毕竟「手作」是剧场的本质。「浅焙可以保留不同豆子的风味」的台词可以换成「以超现实的手法颠覆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虚幻」,「食材原味」换成「认识剧本的原意」,或「有机健康」替代成「面对真实的生命」一堆如New Age修辞学、《壹周刊》般高度的道德怒吼或劝戒,但这是「作」剧场吗?

作,原字为「乍」,是一把刀和刻出的痕迹,意指木匠用刀制作器具。想像一位资深木匠拿起一块木头,熟练地几刀咻咻,在众人惊奇目光下变成了一只木碗。这是材料变成器具的过程,后来加个人字旁作区隔,强调人为的创造。

「手作」这词近年很流行,或许因为历经了大量复制、均一化的工业生产模式,造成人与人、人与自然的疏离,「手作」想重新唤回曾保存在物上的温暖痕迹,透过制作过程与他人和自然重新建立紧密的关系。现代生活中,若是知道食物来自中央厨房,就会觉得美味和卫生大打折扣,最好找间私厨,看著师傅直接在眼前烹煮;咖啡厅也强调手作蛋糕、自家烘焙咖啡豆;陶瓷碗盘最好也「手作」比较有品味,即使Royal Copenhagen的瓷器品牌,也强调样式同款,但手绘花纹各自不同;其他如手作皮革包、银饰等不胜枚举。

手作」也要有技术知识

「手作」当然很有乐趣,但若作为商业行为,除了概念,须有更实际的技术及知识。如台湾许多自家烘焙咖啡豆为浅焙,说法几乎都是「浅焙可以直视不同豆子的风味,咖啡豆原本就属水果,所以酸味是正常,主要是回甘。」于是十家有八家烘了一堆让磨豆机发出怒吼的硬梆梆豆子。在欧美日本,深焙是重要的一门学问和技术,重点不是浅或深二选一,问题出在这种似是而非的单一说法,回避了烘焙所须的技巧、对咖啡豆多层面的认识,更切断了沟通的可能性,搞得自家烘焙都如出一辙,原本强调手作的个人风格,反而成了没有个人风格的一窝蜂手作。

同样逻辑也发生在餐厅,如强调「食材原味」,或标榜「有机健康」。某家知名日本料理以水果入味,结果还真的都是水果味;另一家知名台式创意餐厅,老板还会来桌前跟你说这食材、这油从哪来,像广告般把每样都讲得很珍贵,然后煞有其事吝啬地滴上几滴,但食物几乎没味道,或味道都一样。这是烹调吗?此外还有太多似是而非的例子:牛肉油花多才好吃?鱼难道生的才原味?嫌甜点太甜?新鲜现作的义大利面条才好吃?这些概念只是符合文字想像,却没有面对不同食材和料理所需技术的味觉美学,这不叫烹调,不叫吃东西,而是吃概念,吃感觉,吃对健康的安心。这些的确很夯,「手作」是为了唤回与自然关系的初心,如今却再次寄生在新的slogan下,简化了和自然的关系,再度被收编为商业复制的口号、概念和手段。

一不小心做作了起来

这些其实都是在谈剧场,毕竟「手作」是剧场的本质。「浅焙可以保留不同豆子的风味」的台词可以换成「以超现实的手法直视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虚幻」,「食材原味」换成「认识剧本的原意」,或「有机健康」替代成「面对真实的生命」一堆如New Age修辞学、《壹周刊》般高度的道德怒吼或劝戒,但这是「作」剧场吗?

作,最无奈和可怕的是,那一刀和刻痕仿佛罪证确凿地宣告「人是我杀的」。尤其评论时,作品与作者这不可分割的关系被无止尽放大,不多详尽解析剧场作品的经脉哪里堵塞:是结构?舞台?故事线?是动线与空间?是走位的节奏和台词节奏?具体执行与表演策略哪里不完善?反而花大幅篇幅延伸指责创作者的人格:文青般强说愁、不负责任、耽溺、自怜自爱……甚至狗仔般地出现立基在揣测创作者心理的论点:例如:导演想表现比剧作家聪明,不愿了解剧本内容,创作者想自我救赎……怎么这么爱演训导主任。没有人比剧场工作者更想知道作品问题出在哪里,当这群人将自己的已知和无知、竭尽所能和无能为力摊在大家面前时,要嘛就狠狠指出问题具体的所在:剧本、导演哪里有缺失?表演陷在甚么盲点里?别膨胀「作品—作者」逻辑,以心理路径和道德语法,趁机说教,进而感慨台湾剧场生态,把评论搞成劝人向善的民间故事。

作,不容易,不管是谁,常作著作著就不小心做作了起来,或作往反方向去了,没办法,「作」里有人,人是最大的谜,若要一直作,也只能相互提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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