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期望,就不会有惊喜;没有开放平台,就不会有展现新意的擂台;没有批评争论的空间,就不会有真理的存在;没有自由恋爱,就不会有真爱,更不会有令人欣喜的爱情结晶;以少数人的品味作为国家艺术政策与演出节目安排基准,更是不会让这块土地找到它深层的声音。
有次某个男高音临时代打上阵,唱完剧中著名的咏叹调之后,观众掌声响起,有人大喊:「安可!安可!安可!」受宠若惊之余,他又唱了一次,观众又报以掌声,又有人高喊:「安可!安可!安可!」他心想这真是毕生莫大的荣耀,竟然同一曲安可了两次,他又奋力再唱了一次,观众的掌声再度响起,「安可」声也依旧不绝于耳;话说好事不过三,我们的男高音实在忍不住了,就大声对台下说:「很感谢你们的掌声,不过你们要我唱几次才肯放我一马?」台下当场高声回嘴:「唱到你唱好为止!」
专业乐迷与剧院的正面交锋
当然这听来的笑话其可信度令人存疑,不过在维也纳念书的时候,我真的碰到过一幕令我回味再三的场景。那是马捷尔(Lorin Maazel,1930-2014)担任维也纳歌剧院总监时候的事,他在一九八三年大肆铺张地弄了个《杜兰朵公主》的演出,邀请了伊娃.玛顿(Eva Marton,1943-)、李柴蕾丽(Katia Ricciarelli,1946-)与卡列拉斯(Jose Carreras,1946-)三人担纲,是该年度最重要、大家必看的新制作。在歌剧近结尾处,当王子要吻杜兰朵时,导演做了一个很奇怪的安排,让公主半卧躺在地上让王子吻她,当时我心里只觉得怪怪的,怎么会让吻戏安排得这么别扭。
在谢幕时,王子与公主两人始终站的一前一后谢幕,不过最后免不了的一定得两人手拉著手并排走到台前谢幕,突然观众席上爆发出哄堂大笑声,原来大家才注意到卡列拉斯搞不好得要颠起脚来,才吻得到伊娃.玛顿,两人身形差距之大绝对会让爱情戏演不下去,多亏导演在剧中的巧妙走位安排才免除了尴尬场面。在哄笑之后的片刻寂静中,突然一楼后厢立席里有人高吼了一句咒骂的话,立刻有人附和著发出嘘声,这下可惨了,当天是录影场(ORF制作,ARTHAUS MUSIK发行DVD),真是意外灾难(后来做了消音处理)!
当然,该晚的演出最后仍是以热烈掌声收场,但是对于初次见识到专业(职业!)乐迷与剧院正面交锋的我而言,这成了我终生难忘的经验,这些人不但使得剧院变成了活生生的斗士竞技场,更使得剧院成为「涉险」场所,究竟演出当晚台上与台下因演出内容(卡司、剧本、演出水准、入戏程度、服装布景设计制作……)而擦出来什么样的火花,会产生什么样的烟火,永远会是个未知数。这种扰动不安的不可预测性与严肃看待剧场演出的重要性,正是剧场生命力的来源,也是驱动Show must go on的原动力。它并非来自于理性思辨,有时更违反高雅习俗,虽然往往也只是粉丝派系的对决叫嚣.然而有许多更是来自于内行忠实戏迷的坚持,他们是表演艺术得以维系不懈的命脉,更是维系演出品质与作品内涵深度的关键性因素。
没有自由恋爱,就不会有真爱
浦罗柯菲夫曾在他的自传里写道:「在我的国家里,作曲家在整整的一个世纪中一直创作出新作品,给予观众待解的新难题,激起热烈的争议。这些争议的结果并非都一模一样……但是讨论新作品、新潮流、作曲家是我们音乐生活不可或缺的要素。然而在美国……整个音乐生活的重点落在演出水准层面。这方面的标准是相当高的:在莫斯科可能会大家不甚在意的不经心演出,在这里可是会被认定是不可原谅的。」
没有期望,就不会有惊喜;没有开放平台,就不会有展现新意的擂台;没有批评争论的空间,就不会有真理的存在;没有自由恋爱,就不会有真爱,更不会有令人欣喜的爱情结晶;以少数人的品味作为国家艺术政策与演出节目安排基准,更是不会让这块土地找到它深层的声音。
套句VW的广告词,Audiences needed!我们需要能兼具二者,但又不失现有热情的观众群,以深化表演艺术的灵魂,找寻廿一世纪台湾的新声音、新生命、新认同、新环境。Performing arts need You!
文字|陈树熙 热爱飞行却又不太会降落,矛盾但真诚,好奇又武断,希冀引起您微笑并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