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导演张凯福,几年前的毕业制作以经典剧本《十二怒汉》为出发点,自此不断思考还能如何与群众对话,并将这几年的想法与经验汇聚成全新制作《十二》,与编剧张敦智搭挡,保留《十二怒汉》的陪审团原型,全面改写内容,使其更靠近台湾文化。剧中以死刑议题,探问在民主社会里,我们所谓的自由究竟是个人意志的展现,还是幻象一场?
《十二怒汉》为美国剧作家雷金纳.罗斯(Reginald Rose)的知名剧本,一九五七年由导演薛尼.卢梅(Sidney Lumet)拍成电影后知名度更增,透过十二位陪审团的精采辩论使看似明显的「有罪」的案情导向最终「无罪」的结果。导演张凯福自学生时期开始,便以不同形式发展此剧本的各种可能,除了演出呈现之外,亦举办素人工作坊,短短时间内涌上三百多人报名,他们选出十二人参加,从高二学生到七十一岁的长者都有。工作坊在历经了两、三个月的培训后举办了「成果发表」,素人们的表现让张凯福直呼满意,然而更重要的是,他从这群不同的世代/职业/生活光谱的人身上看见台湾群众的缩影,使得跳脱原著的《十二》逐渐成形。
人可以既感性又残虐吗?
如何突破经典、同时挹注台湾文化?是编剧张敦智在构思《十二》遇到的困难之一。「我原先是写一个多声混杂的剧本,让十二种不同的价值观激辩。后来发现是行不通的,多重的价值观碰撞不等于多重的故事线,会变得很混乱。」
在阅读大量的文献资料与田野调查以后,张敦智发现人性的复杂之处不只在于个体间不同价值观的碰撞,而是单一个体的思想本身就充满了重重矛盾。他以田调经验举例,曾经有一个受访者认为社会缺乏感性的温度,人不能只为了钱工作。「听起来是一位很感性、相信人的温度的人对吧?」然而在问到对随机杀人事件的后续处理态度,对方的回答是:「对于凶手,应处以极刑。」并表示一般的死刑都太温柔,主张应让凶手尝到「以牙还牙」的恐惧。「原来宽容与感性无法画上等号,有时候可能还伴随著残虐。」张敦智说。如是,《十二》的剧情开始有了巨大的翻转,离原著愈来愈远,聚焦于人性的矛盾。
被选择过的自由
《十二》除了剧本上有所颠覆外,亦于表演形式加入影像镜头。「真的要讲的话,『死刑』这件事情是可以无止尽讨论下去的。」张凯福说。是故,欲强化自由本身的矛盾性,演出现场安排与舞台等比的萤幕,观众能够借此看见演员内心的跑马灯,同时看见「镜头替你决定的视角」。
镜头的概念恰好与剧场表演展现了相反的意志──照理讲,剧场观众应能自由选择要观看的一方,然而透过镜头,其注目视角将被干扰,例如舞台上的角色喊著反对死刑的台词,萤幕播放的可能是赞成者厌恶的神情,如是一来,我们的脑袋里会留下的,究竟是符合逻辑的答辩台词,还是镜头为之决定好的真相?这就交给「自由」的旁观者定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