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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年7月底的户外演出结束时,林怀民在谢幕后与观众挥手道别。(张震洲 摄)
封面故事 Cover Story 新云门时代前哨:破! 人生四十六个秋,然后……

林怀民 《秋水》过无痕 下一站的「家常」幸福

坐镇云门舞集四十六年,林怀民从拓荒者到种树人,云门从铁皮屋到水泥盖的美丽剧场,历经多次的「破」与「重来」,最近的一次,就在二○二○年,林怀民将交接云门艺术总监之位给郑宗龙。面对交棒,林怀民以短篇《秋水》的水过无痕,舞者们结晶体般的美丽身体语汇,平静喜悦地宣告自己是「幸福得不得了」,对交棒的决定只有想念,没有留恋。未来,就是学著放下工作,学著过家常日子,常常一坐下来就专注地忙到忘了时间的编舞大师说:「总之,我归结我前途的成败是屁股能不能抬起来!」

坐镇云门舞集四十六年,林怀民从拓荒者到种树人,云门从铁皮屋到水泥盖的美丽剧场,历经多次的「破」与「重来」,最近的一次,就在二○二○年,林怀民将交接云门艺术总监之位给郑宗龙。面对交棒,林怀民以短篇《秋水》的水过无痕,舞者们结晶体般的美丽身体语汇,平静喜悦地宣告自己是「幸福得不得了」,对交棒的决定只有想念,没有留恋。未来,就是学著放下工作,学著过家常日子,常常一坐下来就专注地忙到忘了时间的编舞大师说:「总之,我归结我前途的成败是屁股能不能抬起来!」

林怀民面容平静,抽著他的大卫杜夫香烟,凝望眼前周章佞、杨仪君、黄珮华、苏依屏与黄㜫雅的行云流水,给指令的语气近乎慈祥。

他正坐在云门剧场排练场排《秋水》,身旁是助理艺术总监李静君,李静君拿著笔记本,速记林怀民的轻声指示,「让依屏到,章佞刚好『逗』起来,对,这里」「章佞应该要『转转step on』,但她现在是转转『and』step on……她应该要骨盘一转,就在那里」……面对应该要「这里」「那里」偈语般的指令,李静君只是点点头,没有多加提问,全靠多年默契的心领神会。

苏依屏拐了脚,林怀民喊:「没关系,慢慢来!」他偏过头对我解释:「依屏前阵子肚子开了刀——」接著转向李静君:「这个动作可以改,依屏肚子——」李静君轻轻摇了摇头,林怀民缓下语气,「喔,不是肚子。那是裤子吗?」李静君应了声,「是裤子。」林璟如的服装修到第三版,依然在调整阶段。

排练场上的流动无始无终,无高潮无迭起,短暂休息时,李静君趋前打磨舞者各自的动作,为了帮助我想像画面,林怀民献宝似地秀出手机里存著的《秋水》剧照,在一片澄澈的水纹、红叶、绿草与灰岩上,舞者是潋滟水波中的小小石子。

多河、多水的命  一辈子的辛苦

那是二○一六年林怀民到访日本京都修学院离宫时见著的一条乾净、澄澈的小水流,「那水像空气,你不要告诉别人,《秋水》在二楼看,好好看!」

林怀民的办公室原先也是见得著河的,建筑师黄声远设计云门剧场之初,原先把视野最好的空间留作艺术总监室,那房远眺可见淡水河,但云门舞集在二○一五年进驻后,爱河的林怀民把它给「捐」了出去改为贵宾室,他现在的办公室是条走廊,一侧是没有遮蔽的整排窗户,窗外是大片竹林,「这竹子前几年台风被吹倒了大半,但马上又长出新芽。」他清楚自然的顽强,这十年来,河川、风影、稻禾、海浪不断在他的作品中现身,「大自然会触动我的,多过于其他。」

出身士绅世家,父亲林金生是政坛菁英,作为家族长子,他五岁看芭蕾舞剧电影《红菱艳》爱上跳舞,十七岁独自北上与皇冠文化签下一纸合同,廿二岁出版第一本小说《蝉》,然后他出国念书,廿六岁回台成立云门舞集,虽未走上仕途,但他的使命感与责任感早被刻写在父母给的名字里,「我有精神上的压力,这些没有停过,」他抚著心脏,深深吐一口气,「是『嗯!』的那个东西。」

他没有办法地爱著台湾社会,那是他的软肋。他关注家国大事、百姓民生,自言创作《薪传》(1978)时的自己是个「勇武派」,但他也爱大自然,大自然让他安静,特别是水。

林怀民生命多河、多水。他在印度恒河理解安静,学习静坐;他多年的寓所就在淡水河旁,几年前河水还仅在一个跨步之外的距离,「那时我打开窗,一站,就是水。有时觉得,我就在整条河里面,半夜就跟整条河在一起。」如今家宅旁的红树林抽高,遮挡了视线,但水其实早流淌在他生命的轨道里,「我在春天出生,那是阳历二月,农历一月,从五行来看,那是水多土少,土不乾,难见树。」

他笑,吐出一口长烟,「算命说八字多水,一生都很辛苦,因为水汪汪,土不够,树长得很辛苦,所以,每次都要重来——他说的都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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