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打乱了TAI身体剧场的脚步:演出延期、发展中的计划行程延宕,就连舞团栖身的工寮也被房东告知要收回转售……但TAI仍能把日子过得充满坚定的动感,身体训练依旧进行,没有演出的生活放缓节奏,种菜、煮饭,还有重返最能沉淀内在的仪式——织布。期待在未来的新家,在生活的重返之后,也让排练和创作自然而然地发生。
搭太鲁阁号去花莲找TAI的那天,中央流行疫情指挥中心在记者会上宣布,除了一名境外移入的新冠肺炎确诊病例外,台湾已经连续廿五天没有本土病例。虽然「加零」的纪录暂时中止,人们对长程大众运输的紧张感,显然已逐渐趋缓——我搭乘的那个车厢里,乘客大约坐满一半,比三月初去宜兰采访时客运空无一人的景象回温许多。
各种意义的「回温」正在这个岛屿上发生:疫情的、经济的、季节的……但,作为娱乐文化产业边陲的剧场,受灾甚钜,复苏却没那么快。正以为置身花莲的TAI相较于台北同业,或许因为生活步调不同而能稍稍自外于这波灾情酿成的精神重压,事实却不然。突如其来,TAI身体剧场栖身五年的农兵桥畔工寮,一夕被房东告知:工寮铁皮屋将收回转售,他们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复原工寮如承租之初,还得找到新的驻地。
因疫情从五月延到八月的演出还在排练,下半年原订的新计划也不能松手,二○二一年与印尼编舞家艾可.苏布利阳托(Eko Supriyanto)合作的新作,原本该去印尼进行的田调和交流工作坊也暂时取消,眼下虽不能出国,但同样不可能抛诸脑后……所有被疫情耽误的进度,就算转念想成老天赏赐的意外假期,必须搬离已相处五年的工寮,还是有如暗处飞来的击石,教人猝不及防。
slow down, then…
#演出计划1. 《深林》
原本预计在五月演出的《深林》,是TAI今年上半年的制作,因为冲击仍属未知的武汉肺炎,只得延至八月再演。顾名思义,《深林》谈的是山林,山林和原住民看似理所当然的连结,但对从小迁居都市的瓦旦来说却未必。以山林入舞是擅长文字创作的以新提议的,缘起于某次深夜行车于梨山转中横的山路上,深夜深山勾起的不是原始族群情感,反而更多是恐惧。也因此文案引用的排湾族童谣看来几分怵目惊心:「天色渐暗了╱傍晚的蝉也已经叫了╱回家的路上小心那些叉出来的树枝╱他们会把你的阴毛勾住」。但山里的恐惧怎么化成舞?瓦旦说,山里有灵、有风、还有大量的声音,「感觉有很多东西在你旁边」。有一种傍身叫陪伴,但《深林》里的这种,恐怕会攀附我们的心灵,往内探勘恐惧的深度——
#演出计划2. 《月球上的支流》
从十月顺延至十一月演出的《月球上的支流》,是《织布X男人X女人》(2018)的延伸创作。取名「月球」,是当年若非来自乌来的泰雅族Yaya一句「人类都去到月球了,你干嘛不织布?」瓦旦恐怕还不敢突破性别分工的传统学织布。据说从前不同流域的人们就有不同的织布技法,那么,以男性之身织布,不如就说是来自月球支流的织艺吧。瓦旦说,太鲁阁族语的织布(teminun)同时也有「缝合」的意思,而伤口的结痂也称作teminun——编织遂也具有疗愈的意涵。瓦旦甚至进一步解释,古时女性对植物和自然愈理解,她所织出的布匹愈有分量。科学一点的说法,当妇女熟悉编织从无到有的所有历程:栽种苎麻、撮为线绳、编织经纬、布料染色……她的织布技艺就愈扎实深厚,如此,「才能回到以前祖先的那块地,把自己跟过去缝合在一起」。
#演出计划3. 与印尼编舞家艾可.苏布利阳托合作计划
由国家两厅院媒合双方合作,预计以三年为期展开交流、创作。两个舞团采取交换编舞家的策略,瓦旦与印尼舞者、艾可与台湾舞者一同工作。原本印尼团队四月要来台湾,六月则换TAI到印尼田调,但疫情使所有国际行程充满变因,不能依照原订计划去印尼寻找传统舞蹈文化后,瓦旦索性改弦易辙,从印尼移工喜欢唱的「当嘟」(Dangdut)著手,这种瓦旦形容为「印尼那卡西」的音乐类型,演唱内容通常负面悲观,却也因此深获底层阶级喜爱传唱,台北车站也时常有印尼移工弹著吉他唱当嘟。吸引瓦旦的,是歌曲中流淌的离散经验,那既是印尼移工的,也是原住民的,甚至是全球因疫情而生出的离散感受,从这里开始,瓦旦找到了隔离时期与印尼舞者携手合作的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