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晔是金门人,因此圈内熟识者也喜直接称其为「金门」。某天早上,他接到一通电话,劈头就问:「金门,你生肖属什么?」彼时他还在床上昏昏沉沉,身子还有一半泡在梦里,迷迷糊糊地说:「我属牛。」只听对方再问:「那你有没有兴趣跟我合作?」这个问句听起来还像是在梦里一样,李佳晔瞬间转醒——电话那头,竟是编舞家郑宗龙。
彼时郑宗龙还是云门2团的编舞家,而李佳晔还在尝试各种摄影的可能,两人过去因工作有几面之缘,但说起李佳晔真正独当一面拍起云门舞作,又或者是投入进表演艺术摄影的决定性瞬间,大概就是这通电话了。
一张很棒、却无法满足创作者的照片
李佳晔退伍后,辗转透过朋友的介绍,开始跟著摄影大师刘振祥工作,如人所知,刘振祥是云门舞集的御用摄影师,李佳晔形容当时跟著学习的感觉,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机会,真的。时至今日,我还是一直从他身上学到很多。」
然而,「跟在摄影师」身边工作,所指为何?
每个人的工作节奏都不同,对李佳晔来说:「刘老师的步调很快,毕竟摄影现场的时间宝贵,你甚至不能等他说了以后才去做。比方说打灯好了,老师有时候不会给什么指令,直接就自己去调灯光了,刚开始我看了很错愕,想说这样我能够帮什么?」李佳晔接著说,他只能加快节奏,努力跟上老师的步调,从而发现,仔细留心现场也是工作的一个环节,「总之,不懂就主动问,觉得光不太对就试著调整。」
2010年,李佳晔跟著刘振祥走进实验剧场,「老师问我要不要拍拍看?那场舞作是何晓玫的《Woo!芭比》。」他点头应允,照直觉乱拍,最后的结果是:「照片我自己看得很有感觉,但老师跟我说这样没办法接案,他说:『这种照片就是你自己觉得很棒,可是没有办法满足编舞家的需求』。」
那么,创作者的需求是什么?在表演摄影的镜头之下,那大概不能只有美,而得涵盖的故事,包容资讯,具体而微地展现这个作品的情感。
虽然如此,还是喜欢户外拍摄
与云门之间的缘分,就是跟著刘振祥这样逐步积累而来。如斯学习,琢磨自己,直到接起那通「生肖之问」的电话,李佳晔跟云门的关系便羁绊得更深。
第一次独当一面,拍摄郑宗龙的作品,是《一个蓝色的地方》。
「宗龙告诉我这个作品的理念,是他在纽约的顶楼,迎来清晨时分的光景。我那时候听了就想著,既然如此,我也一定要找到一个顶楼的景。」此念头一出现,李佳晔就真的土法炼钢,一间一间大楼走进去,顺著楼梯,直奔各种楼顶,阅读那里的天色,感受现场的光。「后来我真的找到一个大楼,透过里长的沟通,对方没有收取任何费用就借我们空间拍摄。」
事实上,李佳晔在踏入表演艺术圈以前,对拍摄人物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其实我一直觉得自己不太擅长与人沟通。」他说,因此拍摄的时候,他习惯将自己安放在镜头后面,融入现场,潜心等待,「等看看人在这个空间会产生什么关系?所以在找到明确的空间之前,我不会先给自己设定太多框架。」
他回忆,当他第一次找到「那个感觉太对」的顶楼时,现场是一片白景,地板、墙面皆然。他看著这超乎预期的地点,舞者在此动作的画面忽然就跃然于眼前了。「虽然跟棚拍比起来,拍摄户外真的很辛苦,前后都要花很多时间寻找、感受,不过我还是很喜欢在户外拍摄的感觉,好像各种想像不到的事情都会发生。」
然后就掉进了水里
各种想像不到的都会发生,当然也包括意外现场。表演艺术类的拍摄工作其实比想像中更加危险一些。
「我非常喜欢跑动,不管是舞蹈还是戏剧,观众都得坐在定点观赏,只有摄影师能够四处跑,去找到我们最想取景的角度。」李佳晔说,但是演出当下,观众席可是一片漆黑啊,因此「有一次团队整排的时候我照样满场跑,结果摔了一大教扭伤脚,花了整整一年才复原。」
拿起相机时,李佳晔好像感觉不到自己肉身的存在,他举另一个例子:「民国100年大佳河滨公园有场百年建国的表演,云门舞集、优人神鼓……都在其中,我当时在彩排拍得太入神,一心想要取更大片的景色、让自己往后一退再退,试著捕捉最完整的画面,我知道,如果再退一步画面就会更有张力了……」然后呢?然后李佳晔就连人带相机整个掉进水里去。
摔进水里,器材全部泡汤,所幸人没什么事。说到这里,他又自嘲:「没办法,我就是会投入到这种程度。后来想想,就算我知道跑跳会扭伤,但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那样跑;河滨公园后退,还好只是掉进水里,但我知道,假如后面是悬崖,如果真的投入拍摄,我大概也会整个人直接下去吧?」
在黑暗中奔跑,穿梭大楼之顶寻找光,摄影本是在黑暗与光亮中捕捉乍现的世界,而这世界恰好能容许李佳晔安静地潜伏其中,不动声色地将之捕捉。
李佳晔
影像工作者,兼任摄影家刘振祥助理,并以之为契机投身表演艺术领域至今;欣赏原始、自由的抽象表现,日常创作多以自然为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