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入第五十二屆的法國「亞維儂藝術節」 從七月十日至八月二日舉行,東方的傳統 與西方的古典即將撞撃亞維儂夏日的星空 。今年「亞洲之慾」專題除了邀請台灣團隊外,還有韓國、日本與西藏參加。
邁入第五十二屆的法國「亞維儂藝術節」(Festival d'Avignon)從七月十日到八月二日舉行,東方的傳統與西方的古典即將撞擊亞維儂夏日的星空。九八年藝術節的節目單以茶色爲底,上頭蓋著一方朱印,再上面是個龍飛鳳舞、靛藍色的「戲」字。的確,盛夏的亞維儂是個大戲場,來自世界各地的藝術工作者在這裡作場競技、觀摩遊戲,聞風而來的觀光客也將平日寧靜悠閒的小城喧鬧得沸騰起來。
今年藝術節的專題節目「亞洲之慾」(Désire d'Asie)邀請台灣等亞洲表演團體演出,並以國光劇團的《美猴王》作爲閉幕戲,此外的項目還有戲劇、馬戲、舞蹈、音樂、讀劇、影片與展覽等,種類繁多。鑑於觀摩的原則,在此選擇一些外國表演節目加以介紹,與大家共同來了解節目大致規劃的情形。
「伊底帕斯」暴君版
開幕戲《伊底帕斯暴君》Oedipe le Tyran,將於七月十日晚上十點在敎皇宮殿大院(Cour d'Honneur du Palais des Papes)上演。兩百年前,德國浪漫主義詩人赫德林(Hölderlin)衍譯索福克里斯(Sophocle)的《伊底帕斯王》,他從人物的語調與行爲變換出一個近似暴君的伊底帕斯,然而這個版本難以被大衆接受。當時的人認爲:這個作品暴露赫德林荒蕪的心理狀態,暗示了他將在瘋狂中了卻餘生。但另一些人,像是一九九五年剛過世的德國戲劇家海勒.穆勒(Heiner Müller),卻比較喜歡這個版本。這次,法國導演馬提內利(Jean-Louis Martinelli)與大學敎師拉庫.拉巴爾特(Philippe Lacoue-Labarthe)著手改編、導演赫德林的版本,希望一遂詩人昔日難竟的願望。
馬提內利原本唸的是工程,接觸劇場後欲罷不能,於是自組劇團。起初他致力導演靑年編劇的作品,後來開始關注婚姻與情感問題,近年來他反思本世紀的歷史,進行創作,一九九四年他開始擔任史特哈斯堡國家劇院總監,並在附屬的戲劇學院任敎。《伊底帕斯暴君》是他與拉庫.拉巴爾特召集一些長期合作的演員呈現的結晶。
莎士比亞是這次曝光率最高的戲劇家,多種語言、詮釋方法的莎劇將在藝術節的舞台各自閃耀,共同謳歌莎翁的雋永。
彼德布魯克之女初試啼聲
執導《皆大歡喜》Tout est bien qui finit bien的伊瑞娜.布魯克(Irina Brook),從本劇找到詮釋人類命運的關鍵。她認爲戲劇眞正的主題並非藏身在劇本的陷阱與死巷當中,如果我們甘願接受考驗,並瞭解「良藥就在吾心深處」,才有可能在試煉中找到眞正的答案。「陽光劇團」(Théâtre du Soleil)的負責人莫努須金女士(Ariane Mnouchkine)欣賞她的見解,慷慨「出借」該團演員演出《皆大歡喜》。這當然並非時有之事,況且布魯克今年初才在巴黎推出她的第一個法語導演作品,可見她受前輩垂靑的程度。
此外有法語版的《約翰王的生與死》Vie et Mort du Roi Jean、立陶宛語的《哈姆雷特》、改編自英國諸王的歷史劇,還有一齣以《凱撒》爲本、混合拉丁故事的義大利劇。當然,別忘了台灣的《慾望城國》。
不過來自英國的Declan Donnellan卻不導莎劇,他要根據高乃怡(Corneille)原著,導演法國新古典主義作品《席德》Le Cid。Donnel-lan自一九八一年創立「唇齒相依」(Cheek by Jowl)劇團以來,就致力將歐洲古典作品搬上舞台,因爲它們歷久彌新。十二年前他在倫敦就導過《席德》,這次與法國演員合作,以法語演出,Donnellan想多聽點法國人的意見。
英俄法各國古典創作
法國人對俄國的文藝有種執迷的愛戀,爲聆聽遙遠北國的聲音,這次再度邀請兩位去年與會的俄國導演參加。弗金(Valeri Fokine)是俄國劇場改革的健將,他將契軻夫鮮爲人知的短篇劇作《塔提亞娜.瑞琵娜》Tatiana Re-pina,與法國作家拉畢許(Eugène Labiche)、小仲馬的篇章相結合,從一個受幽靈干擾的婚禮鋪陳「日常生活中的詭譎不安」。另一位雅諾維絲卡雅(Guenrietta Ianovskaia)領導莫斯科「靑年觀衆劇團」(TIOUZ)十餘年,這次她導演奧斯托沃斯基(Alexandre Ostrovski)的《暴風雨》Orage。這兩齣戲都由「靑年觀衆劇團」以俄文演出,加法文字幕。
雖然要放眼天下,但亞維儂藝術節也爲法國本土的創作者保留不少位子。
以一九九五年冬天,俄國揮軍進攻車臣時事爲經,寫一個士兵在戰後回到愛人身邊,可惜人面依舊,心路卻已大異的《亂上加亂》Chaos Debout,由歐樂蜜(Véronique Olmi)編劇。導演拉沙勒(Jacques Lassalle)學院出身,也在國立戲劇學院任敎,曾擔任好幾所國家劇院的總監,也在文化部相關部門工作過,他的導演作品洋洋灑灑,縱貫古希臘到當代,一九九四年他在亞維儂就曾執導尤里皮底斯(Eur-ipides)的希臘悲劇。
「我不敢演哈姆雷特,所以才開始寫作。」七十餘歲的法國編導杜畢拉賀(Roland Dubil-lard)如是說。在他的《我可能搞錯了》Je dirai que je suis tombé或許可以一窺他視演員爲戲劇中心的主張。
除了老將之外,法國新生代的劇作家也將一試啼聲。隆河對岸亞維儂新城的國立劇作中心,原本是座修道院,第二十五屆「相約修道院」(Rencontres de la Chartreuse)今年除了讀劇外,也將演出《山鶉》Les Perdrix、《葛拉馬希症候群》Le Syndrome de Gramsci等,藉著象徵的人或動物,展現創作者的內心世界。
跨越藩離的新馬戲與舞蹈
倘若有人覺得外語啁啾,無法瞭解,那可以來看看沒有語言藩籬的馬戲或舞蹈。
八〇年代「新馬戲」(nouveau cirque)在法國興起,一九八五年在香檳區創辦了「國立馬戲藝術中心」(CNAC),並附設藝術學校(Ecole Supérieure des Arts du Cirque)。這次十一位國立馬戲藝術學校學生將在阿路謝喜(Guy Alloucherie)導演下演出《爲你而作》C'est pour toi que je fais ça。
九六年藝術節中令人驚叫絕倒的《變色龍叫喊》Le cri du caméléon就是由編舞家納吉(Joseph Nadj)與該校畢業生合作。這類馬戲表演已將演員靈活的肢體與舞蹈、場面調度等觀念融合,演員不只是我們印象中笑容滿面的抛球、騎單輪脚踏車的高手,他們也可能一臉木然、衣衫襤褸,或是來個「勞萊、哈台」式的組合,甚至把表演融入戲劇情節當中,豐富了馬戲表演的深度與廣度。
舞蹈從一九六六年開始列入亞維儂藝術節的表演項目,那時,正當盛年的貝扎(Maurice Béjart)幾乎編作了所有的舞碼,時光飛逝,貝扎寶刀未老,江山也代有新人。目前法國境內約有二十個國立編舞中心,受到中央與地方的經濟支援,備受肯定的編舞家與其舞團駐居各地,進行創作與敎學等工作。
今年的三個舞蹈節目都是法國製品,其中《人,說吧!》Humains, Dites-vous!是南特(Nantes)國立編舞中心負責人布煦馬湘(Claude Brumachon)所作,他要帶著舞者回溯歷史,探訪那些在十六世紀因宗敎戰爭踉蹌浴血的人們。另一齣舞《我們曾如此平靜》On était si tranquille,由土爾(Tours)國立編舞中心負責人拉希沃(Daniel Larrieu)編舞與導演,他要探索時空與生活的奧祕。《靈巧的舞者》Le Vif du Sujet讓四位在著名舞團工作多年的傑出舞者各選擇一位編舞家,「書寫」(écrive)一齣三十分的獨舞。在第一次公演前,編就的動作幾乎都未形諸紙上,編舞者指點舞者,舞者憑著身體與感受來詮釋,他們是舞蹈語言的唯一發言人。
傳統神秘的「亞洲之慾」
「亞洲之慾」專題除邀請台灣團隊外,還有韓國、日本與西藏參加。
韓國樂舞在城外一處廢棄的採石場(Car-rière Boulbon)演出,場地十分空曠,石壁是天然的背景,夜空、涼風將與觀衆相隨。四小時的表演包括:宮廷樂、宗敎儀式音樂等,其間並穿插當代樂舞表演。另外,韓國的民俗樂舞將在敎皇宮殿前廣場(Parvis du Palais des Papes)免費演出。韓國三星集團文化基金會也積極贊助此次活動。
在美國成長,但定居法國的編舞家Susan Buirge,爲拉近日本古樂與西方當代舞蹈的距離,一九九二年嘗試以「雅樂」(gagaku)作爲舞蹈的配樂。接著她編舞時融入日本傳統「神樂」(kagura)的舞蹈語彙,她希望在以季節爲題材的創作中,新生出當代的「神樂」。從一九九四年的《秋天》到今年的《夏季》,《四季循環》Le Cycle des Saisons已然成形,此次演出的舞者與音樂家都來自日本。
今年「陽光劇團」在巴黎演的《驟然,黑夜乍醒》Et soudain, des nuits d'éveil,講一個西藏樂舞劇團尋求法國劇團庇護的故事,非常湊巧,在溽暑的亞維儂竟然眞的可以看到西藏樂舞的演出!音樂與舞蹈對藏人生活非常重要,一九五九年,達賴喇嘛的流亡政府創立了「西藏表演藝術中心」(TIRA),以維繫西藏人民對自己文化的認同,這個團體最早在難民營演出,現在則成爲世界知名的劇團,他們將演出《靈天》Essen Ciel。
最後,爲配合今年的「亞洲」專題,將播映台灣、韓國的電影與影片。讀劇與攝影展的主題,則環繞今年百歲冥誕的戲劇家布萊希特(Bertolt Brecht),與去年底謝世的義大利導演史泰勒(Giorgio Strehler)。音樂方面則有Sofia Goubaidoulina的作品發表會,和以「彌撒與管風琴」爲主題的節目。
有人已經收好行李,準備上路了嗎?幕落之前,誰都不知道演出將讓我們欣悅喝采或是跺脚連連,可是亞維儂的夏夜透人心脾,多吸幾口沁涼的空氣都嫌不夠,哪還有時間多費唇舌!至於評論嘛,就留給那些夙夜匪懈、神經緊張的藝評者好了。帶著遊戲的心情來看戲、玩耍,順道遊覽自然美景或看看OFF的戲,運氣好點,或許還能在黑漆漆的隆河邊看到螢火蟲,不知道爲什麼,那點亮光,有時竟比對岸燈火燦爛的亞維濃更令人印象深刻。
文字|簡秀珍 文化大學藝術研究所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