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行來,電視歌仔戲走過睥睨一時風光至極的黃金歲月,也有過景氣低迷乏人問津的慘澹時日。然而曾幾何時,「全新製作」的電視歌仔戲已逐漸在螢光幕上「銷聲匿跡」……
在成長的印記中,或許你我都曾經有過守候在電視機旁的經驗:觀賞著悲歡離合的戲夢人生,吟哦著動人心弦的歌仔曲調。對於年長者而言,電視歌仔戲是童年戲棚下歲月的延伸;對於年輕人來說,電視歌仔戲是碰觸歌仔戲的啓航點。雖然隨著時代巨輪的流轉,電視歌仔戲已不復當年叱吒風雲的驍勇,但將近四十載春秋的螢光星蹤,卻伴隨著我們見證過台灣歷史的風霜,跨越過政經文化變遷,也參與過時代社會的轉型,進而沈澱刻鏤爲記憶深處難以忘懷的鄕愁。綜觀往昔對於電視歌仔戲的評價,大都以舞台藝術的基準來審度,或是從民俗文化的觀點來發微,而將電視歌仔戲視爲「變種」大肆撻伐,然而卻無法抹煞其獨特的影音魅力與無遠 弗屆的傳播功能,這不啻也是歌仔戲命脈得以綿延維繫的另類生機。因此或許我們應該還原到歷史的本位,從頭檢視歌仔戲與電視媒體這段「愛戀分合」的過程,以管窺電視歌仔戲跨界的藝術性格與其所隸屬的文化位階。
攻城掠地的一九六〇年代
歌仔戲醇厚通俗的鄕土情味,活潑熱鬧的藝術特性,從子弟班社到職業劇團,從廟會祭儀到商業劇場,一直爲廣大的民衆所喜愛。因此當媒體科技陸續生產,爲台灣開闢新興娛樂市場時,握有著民間豐沛資源的歌仔戲,在互助互利的情況下開始與媒體接軌。挾帶著電影歌仔戲的短暫風光,以及廣播歌仔戲的深入鄕鎭,六〇年代崛起的電視產業,也看中了歌仔戲無窮的廣告潛力,一九六二年台視甫開播,便由擔任閩南語廣播促進會理事長的王明山,籌組專門製作台語節目的「台語電視節目中心」,在每逢週二晚間九點十五分到九點四十分,推出由廖瓊枝飾演白素眞、何鳳珠扮演小青的連台本戲《雷峰塔》。
當時電視歌仔戲採「實況錄製」的作業形式,只不過是將舞台搬移到室內的攝影棚,演員必須配合播映的字幕當場演出。由於歌仔戲推出後觀衆反應熱烈,故開闢了不同的演出時段,有更多的劇團爭取進駐螢光幕,如「正聲天馬歌劇團」、「雷虎廣播劇團」、「友聯廣播劇團」、「聯通廣播歌劇團」與「金鳳凰廣播劇團」等,大抵都是廣播歌仔戲勢力的延續。基於早期電視歌仔戲是採取「內製外包」的模式,製作人必須承包節目的業務廣告,因此有些製作人本身就是廣告商品的製造商,或與廠商有極爲密切的合作關係,這種經營模式與廣播歌仔戲幾乎如出一輒。
一九六六年五月午間時段的歌仔戲,在經過四個製作單位的輪流製播後,由曹耿星製作的《精忠報國》拔得頭籌,此爲楊麗花第一次參加電視歌仔戲的演出;爾後則由曹仁的「聯通電視歌劇團」來經營,由陳聰明擔任編劇,楊麗花與小麗雲擔綱主角。當時各製作單位爲搶佔電視台的演出時段,不斷地招兵買馬網羅內外台的演員,以至於劇團的流動率甚高,製作人與演員遂形成「交叉串連」的結盟網絡。如「鳳鳴歌劇團」製作人的劉鍾元,不僅是民本電台歌劇團的負責人,又是後來「青青電視劇團」的製作人,該團由葉青與青蓉出任主角。
此時的電視歌仔戲劇團,更被受邀到全省各地去登台演出,如台北今日育樂中心的「鳳凰廳」、羅東日新戲院、桃園文化大戲院、台中豪華戲院、高雄市體育館等地,都吸引了大批的民衆爭相觀賞,延續也催化了內台歌仔戲的聲勢。當時如「鳳鳴電視歌劇團」的柯玉枝,在基隆大戲院演出時因人群蜂擁而受傷;如「明明電視歌劇團」的徐正芬與郭美珠,公演時賞金與金牌堆積如山等。通常公演的劇目,除電視上搬演過的傳統戲碼外,也有改良歌仔戲如《西部賣油郎》,或新編時裝劇如《安平追想曲》(此爲楊麗花的拿手劇目)等。這些電視歌仔戲的演員頂著明星的光環,或錄音灌製唱片、或參加開幕剪綵,或拍台語電影與電視劇,甚至飄洋過海到東南亞一帶去公演,都獲得爲數衆多的掌聲。
進入彩色螢幕的一九六九年,台視拓增四個播出時段,分別由五個劇團輪流經營,每團每月演出四天,其中包括了由楊麗花所籌組的「台視歌仔戲劇團」;中視也在此年開播並成立「中視歌劇團」,以陳聰明編劇,柳青與王金櫻演出的《三笑姻緣》打頭陣,並有「正聲寶島歌劇團」的小明明、吳艷秋、洪秀玉與洪秀美姊妹演出《洛神》;「金風歌劇團」的葉青、林美照與林夢梅演出《花田錯》;「拱樂社電視歌劇團」的筱來於、許秀年與何鳳珠演出《天倫夢覺》等,開創了「連續劇式」的播出型態,每劇團每檔一週六天共計六小時,至此與台視進入了白熱化的競爭時期。
開高走低的一九七〇年代
延續著六〇年代末電視歌仔戲的爭奪戰況,一九七一年華視初設立,便推出三個歌仔戲團來較量。第一檔爲「瑟霞歌劇團」的《精忠報國》,由廖憶如(即廖瓊枝)與洪明雪擔綱演出;第二檔爲「新麗園歌劇團」的《陳三五娘》,由沈貴花與江琴主演;接著即由石文戶製作,陳聰明、陳永明與蔡天送等人編導的「華夏歌劇團」來負責,推出由林美照主演的《八竅珠》,爾後則從午間調整到晚上播出。一九八〇年時,則由施富雄與巫明霞夫妻(即小明明)成立了「華視歌劇團」演出《粉妝樓》,強調以「噴射式」的精簡方式,加快節奏去頭去尾只演中間,徹底將歌仔戲連續劇化。
至此三家專屬電視劇團的成立,意味著電視台將歌仔戲納爲「商標資產」,足見得其招牌形象與廣告收益是有利可圖的。而隨著電視產業的快速成長,不僅有更先進的技術設備可資利用,同時也逐漸確立了「電視化」歌仔戲的錄影製作流程,如事先在錄音間錄製唱腔,由導演依劇本進行排練,搭設寫實的佈景道具,在戶外拍攝外景再剪輯,講究鏡頭的運鏡與設計,改良戲服與容妝頭飾,以及使用西洋交響樂來擴大配樂等,遂使得電視歌仔戲完全由舞台的「寫意虛擬」,轉化爲「寫實具象」的表演風格,著重演員臉部細緻的眼神表情,減少哭調使用電視新調,強調戲劇節奏與鏡頭特寫等,讓歌仔戲充分發揮應用電視媒體的特性。
爲因應三台競爭對壘的局面,台視於一九七〇年成立「歌仔戲研究發展小組」,以提高電視歌仔戲的節目水平;又於七二年成立「台灣電視聯合歌劇團」,採取「匯集式」的經營策略,一舉收編了製作與編導電視歌仔戲的菁英分子,廣邀三台知名的歌仔戲藝人加入陣容。如當時有「四大小生」美譽的「楊麗花、葉青、柳青、小明明」,以及柯玉枝、許秀年、王金櫻、黃香蓮、林美照、洪秀玉、青蓉、高玉珊、連明月、吳翠娥、吳梅芳、許仙姬、葉文瓊、呂福祿與王桂冠等人,一連推出了《七俠五義》、《薛仁貴東征》與《西漢演義》等通俗演義小說改編的劇目,考究歷史情境的再現,拍攝大規模的戰爭場面,運用電影特技來豐富鏡頭,營造出「波瀾壯闊」的藝術風格,是以也締造了空前的演出集數(如《西漢演義》共有一百〇六集),以及超滿檔的廣告量(一集三十分鐘有將近二十分鐘的廣告),可以說將電視歌仔戲推上了巔峰時期,且與午間的布袋戲連成一氣,形成高收視的「帶狀」節目群。
然而也由於這樣的超人氣盛況,遂出現了「兒童逃學、農人廢耕」的社會輿論現象,而引發了政府部門與學界對於建立電視制度,規範節目內容以及限定方言節目時數等討論。是以從自一九七四年起,規定三台播映方言節目不得超過一小時,且須區分爲下午與晚間時段各半個小時;而七六年「廣播電視法」的公佈實施,更明確規定廣播電視節目「應以國語爲主,方言應逐年減少」,是以三台歌仔戲的演出數量逐次銳減,七七年「台灣電視聯合歌劇團」宣佈解散,至此電視歌仔戲沈寂到谷底;七九年楊麗花再度執掌「台視歌仔戲團」,提出「加強演出水平、加強研究發展工作、設立歌仔戲演員訓練班招收新生」三項工作原則,並重新聚合原有班底,爲電視歌仔戲又披露一線曙光。
風起雲湧的一九八〇年代
七〇年代電視歌仔戲編導演合作班底的統整,對於各劇團藝術風格的建立頗有助益,尤其是劇本的好壞關鍵著製作的成敗。八〇年代最受矚目的電視歌仔戲編劇首推狄珊,提出了「加強塑造人物性格,注重情節安排與整體佈局,保持劇情節奏緊湊」三項文本革新改良的要點,配合演員特質塑造出不同類型的劇藝風格。如楊麗花從一九七九年起與狄珊合作,陸續推出了《俠影秋霜》等劇作,以詭譎多變的江湖綠林爲背景,描寫武林兒女的俠骨劍膽與恩怨情長,借鑑了當時流行的武俠劇拍攝手法,運用替身特技與大量剪接,而形塑出「新潮武俠」的表演風格。另外,狄珊還爲楊麗花選編了如《青山綠水情》類型的民間傳說故事,以及如《薛平貴》等歷史通俗演義,爲楊麗花奠定了風流倜儻、聰慧文雅與武藝超群等角色人物的氣度風範。
一九八二年葉青在華視創立「神仙歌仔戲團」,狄珊爲其量身訂做了《瀟湘夜雨》等一系列劇作,延續了「新潮武俠」的藝術風格;八四年開始則嘗試神話奇情題材的創新,推出了如《周公與桃花女》等劇作,以幻化萬千的仙凡世界爲背景,敘述人神精妖間驚心動魄的情愛與慾求,由擅長神話特技電影的余漢祥導演,並配合「電子特效」(DPE)的技術,加工出一幕幕移山倒海、飛天遁地的畫面,形成了「神話特技奇情」的藝術風格;八六年起《薛丁山救五美》等歷史改編劇,則逐漸淡化摒棄特效的後製作,試圖恢復傳統的身段做表,而走向回歸「傳統復古」的路線。這三波改良的創作理念,以交替相間的方式,不斷地在八〇年代及其後的電視歌仔戲中展現,同時也對閩南語連續劇的創作,發揮了相當的影響力。
至於中視在八〇年代初期,僅有少數劇作推出,其中包括了「明華園」獲得地方戲劇競賽獎項的《父子情深》;而自八八年起則由劉鍾元成立的「河洛歌子戲團」擔綱,擅長以朝廷宮闈的政爭史實爲題,還夾雜著君王后妃與才子佳人間的風流韻事,是以如《漢宮怨》與《江南四才子》等劇作,講求寫實華麗的舞美設計,強調精緻大戲的藝術質感,大抵都由黃香蓮領銜演出,散發出王侯儒士文雅俊秀的氣度。而基於廣播電視法對於方言節目的設限,八二年「華視歌仔戲團」的小明明與小艷秋,還曾在午間推出國台語輪流製播的《七世夫妻》,不過市場反應並不熱絡。
隨著政治鬆綁,一九八七年電視歌仔戲的時限藩籬終於被撤除。一九八八年,「電視金鐘獎」首次頒贈給歌仔戲節目(由台視的《王文英與竹蘆馬》獲獎),這項榮譽所帶來的肯定與鼓勵,遂成爲從業人員努力的標竿,也讓電視歌仔戲發酵出「商品/藝術」的價値。只可惜金鐘獎對於歌仔戲獎項的設定,歷來相當模糊混淆,以至於衍生出各種爭論與攻訐。所幸自八〇年代以來,文建會與文化政策的制定,以及學界的鼓吹呼籲,提升了歌仔戲的文化位階。電視歌仔戲演員受惠於響亮的知名度,也紛紛成爲外界邀約公演的對象,如由楊麗花領導的「台視歌仔戲團」,受省政府邀約全省巡迴公演一個月,將歌仔戲帶入了文化活動的領域;八一年受新象國際藝術節的邀約,在國父紀念館演出《漁孃》,開啓了歌仔戲在現代劇場演出的扉頁,自此出現了現代劇場歌仔戲的表演藝術類型。
鼎足三分的一九九〇年代
九〇年代三台在名角身兼製作人與主演的領銜下,分別由楊麗花、黃香蓮與葉青在三台鼎足而立,各自組織班底製作「電視化」的電視歌仔戲。九四年台視推出的《洛神》,竟然躍登上八點檔的黃金時段,顯現了楊麗花天王巨星的魅力。劇中遠赴大陸涿州取景,動用數千人攝製戰爭場面,以交響管弦樂來配器配樂等,都展現了電視歌仔戲求新求變的企圖心;由於台視曾經兩度舉辦歌仔戲人才的培訓計畫,因此自九六年《四季紅》後,楊麗花就逐漸隱退幕後,由其學生輩來接棒演出。至於中視九〇年代初期,由黃香蓮擔綱演出的《羅通掃北》等劇,仍以「新編歷史劇」爲創作的主軸;但後期時則改走「神仙動畫劇」的型態,使用電子特效做各種畫面的處理,如《財神闖天關》等劇,便著重於人物草根性,以及鄕土詼諧趣味的強化。
至於葉青以穩健嚴謹的態度,維持著每年一檔精緻傳統大戲的製作,以三波改良藝術劇作風格交替呈現。葉青以其雍容大度、冷峻深情的氣韻神色,自八〇年代便有「影友聯誼會」的組成;而爲了讓觀衆享有新鮮感,九〇年代中期也變動了幕後製作群與演出團隊的班底,如與編劇陳永明合作《陳三五娘》,以傳統「四句連」的說唱道念,取代了以往狄珊的「抒情造境式」的文本,散發出純樸地道的鄕土歌仔味;而身段指導周晉中,則從梨園戲中汲取設計了各種身段做表,以強化演員的表演藝術;也與孫翠鳳合演《皇甫少華與孟麗君》,形成了「新鮮」的配對組合。
而隨著現代劇場歌仔戲的崛起,以及傳播錄影等複製技術的普及,電視歌仔戲也出現了「舞台實況」的錄製轉播類型。如九一年中視的「河洛劇場-精緻歌仔戲」,就陸續播放了「河洛歌子劇團」一系列的舞台公演錄影帶,而電視歌仔戲團也在此時紛紛轉戰劇場。如「楊麗花歌仔戲團」就曾三度被邀請在國家戲劇院演出,不僅票房賣座長紅,還搭配有戶外形式的轉播,最後則在電視螢光幕上播放。由於「國家戲劇院」被視爲「國家級」的表演場所,因此劇團能夠通過評議甄選的過程進入搬演,無疑是對劇團或演員在「藝術品質」上的認證,這間接地提升了電視歌仔戲的文化位階,卻也帶來了相當嚴厲的挑戰與檢驗。
九三年「有線電視法」通過後,電視頻道亟需大量節目,電視歌仔戲以其市場性仍佔有一席之地,但基於製作成本的考量,多半採取「舊作重播」的方式播映。只有少數如U2綜合台,在九五年以「單元連續劇」的型態,結合李如麟、唐美雲與石惠君等歌仔戲演員,在「開元藝坊歌仔戲」中演出傳統劇目,然而其中已略滲有詼諧的成份。此後,「綜藝化」的電視歌仔戲大張旗鼓,九七年八大綜藝台製作「笑魁歌仔戲」,以及三立綜藝台製作「廟口歌仔戲」,則將原屬於綜藝節目中的單元抽離單獨製播。
基本上其錄製的程序與電視歌仔戲相似,只是在表演的藝術風格上,更趨近於「無厘頭式」的表演型態,尤其在唱腔與身段上更普遍簡化,多半由專業的歌仔戲演員與票友負責唱唸,綜藝演員則以搞笑爲主,題材則古今中外葷素不忌,在拼貼組合中強調其「通俗詼諧」喜劇基調,具有著休閒娛樂的商業賣點。這種表演型態看似野台戲的「胡撇仔戲」,具有著即興自由現場抓哏的活潑性,但「歌仔味」卻相當淡薄,或許更等同於「古裝話劇加唱的爆笑劇」,但其卻也影響到部分劇場歌仔戲的表現手法,並「重整」了三台歌仔戲的演員生態。
具有與大衆文化互生的「時代性」
驀然回首,歌仔戲與電視已然攜手愛戀了近四十載的華年:從六〇年代文化工業剛剛起步,歌仔戲就挾帶著豐沛的民間資源,攻城掠地地進駐於螢光幕,在有限的電視節目時段中擴張版圖;到七〇年代以勢如破竹的聲勢,掌控了三家電視台的市場命脈,確立了「電視化」歌仔戲的系統作業流程,卻也引發了社會輿論與主管部門的關切;而八〇年代在明星領銜主演及兼製作人的模式下,編導演的合作班底逐漸穩固,試圖建立個別類型的劇藝風格,也開啓了歌仔戲走入文化場域與現代劇場的契機;至於九〇年代三台以名角組團爲號召鼎足而立,但隨著有線電視頻道的開放,「綜藝化」的電視歌仔戲異軍突起,遂打破了三台原有的壟斷局面,且重新整合了演員的生態。
這一路行來,電視歌仔戲走過睥睨一時風光至極的黃金歲月,也有過景氣低迷乏人問津的慘澹時日。然而曾幾何時,「全新製作」的電視歌仔戲已逐漸在螢光幕上「銷聲匿跡」(最近僅有小明明在公視推出的《洛神》,以及正由葉青籌劃的《秦淮煙雨》),是鄕土連續劇轉移取代了原先佔有的廣告市場?還是製作經費過高讓電視台業主裹足不前?這都成爲許多電視歌仔戲迷心中難解的謎團。雖然歌仔戲以電視爲「載體」後,悖離了傳統的藝術特質,由寫意趨向寫實甚至走向生活化,但由於媒體科技廣大無邊的滲透力,卻成爲傳播與貼近歌仔戲藝術極爲重要的渠道。
尤其在台灣歌仔戲的發展歷程中,電視歌仔戲恰踞居於「新舊交會」的通路上:曾經與廣播歌仔戲與內台歌仔戲擦身而過,擁有各方的優秀藝人與編導人才;也以其所改良創發的劇藝成果,如新編戲碼、電視新調與導演手法等,對於野台歌仔戲與現代劇場歌仔戲都有所挹注。而其「生產/銷售」的商業性格,更潛藏著製播者與收視者,所共同認可的社會文化符碼,足以印證時代社會的發展軌跡。是以,電視歌仔戲具有著與大衆文化互生的「時代性」,可以照映當代文化工業生產的樣貌,甚至連從播映時間的變動,都可以推測收視群的分布對象等。故在邁向資訊傳媒的新世紀時,電視歌仔戲能否「揚帆再起」,重新回歸到電視台的商業體制中,或是作爲文化資產由政府公視來製播。這其間自然還有著歌仔戲與電視主客體在「藝術本質/表現型態」的磨合拉鋸,以及存在於「藝術/娛樂」、「商業/文化」的多重弔詭。尤其在回眸往昔「楊麗花/黃俊雄」當紅時代,電視「歌仔戲/布袋戲」都曾經引領過風騷;然而時至今日,二者的際遇卻有天壤之別(「少數量產/自營電台」),這的確激盪著我們再進一步去思索
文字|蔡欣欣 政大中文系副教授、財團法人廖瓊枝歌仔戲文教基金會執行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