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橙子之戀》充滿了人的喜劇但也有絲微人的悲劇感傷,所以曾有人質疑這齣歌劇是一部"classical"還是"modern",「兩者都是,因為它有浪漫、抒情、悲劇與超現實」蒲羅柯菲夫如是說。
俄國作曲家蒲羅柯菲夫(Sergei Prokofiev,1891-1953)於一九一九年十月一日完成的《三個橙子之戀》,是一部著名的童話歌劇,採用十八世紀義大利劇作家戈濟(Carlo Gozzi,1720-1806)於一七六一年所寫的詼諧喜劇L'amore della tre Melarance改寫而成,充滿超現實、奇妙世界的素材與作曲家豐富的想像力、內含譏諷的意味,使它成爲現代歌劇的經典之作。
戈濟是十八世紀義大利威尼斯的貴族,其作品想像力豐富、充滿詼諧的趣味、滑稽與諷刺,是當時著名的喜劇作家。戈濟善於寫作愚蠢的故事來對待他討厭的對手,最成功的便是這部L'amore della tre Melarance,當時由Antonio Sacchi的班底於一七六一年在威尼斯的嘉年華會上首演;劇中國王的魔術師契里歐(Chelio)與女巫莫爾佳娜(Fata Morgana)便是爲了嘲諷當時戈濟的對手Goldoni與Chiari。
仿作十八世紀的譏諷喜劇
—九一八年紅軍革命成功之後,蒲氏認爲俄國已經不是發展新音樂的地方,於是前往美國,但只待了幾個月,發現美國的音樂品味仍停留在傳統的古典音樂,對新音樂不感興趣,於是打包回俄國。在他離開前,著名的導演梅耶荷德(Vsevolod Meyerhold)給蒲氏一個全新的 L'amore della tre Melarance俄文譯本,這是一齣充滿威尼斯風格的戲劇。梅耶荷德覺得蒲氏是一位有思想的作曲家,如果他以散文寫作這個劇本並配合語言的韻腳寫作音樂,將會使這個劇本成爲潮流。蒲氏欣然接受這個構想,當他的船只航行到舊金山時,他已經完成這部歌劇的手稿了。
手稿完成後,蒲氏不斷向芝加哥大劇院導演Cleofonte Campanini推薦此劇,在蒲氏的自傳中曾提到:
「當我正要離開莫斯科時,我隨身帶著一本戲劇雜誌,名爲《三個橙子之戀》,這是當年戈濟演出後,首次印行的書。這次的演出混合了神仙傳奇、幽默與譏諷於一身,強烈地震撼了我,然而在長途旅行中,我腦海中甚至已經浮現這個劇本的草稿,於是我將這個想法告訴Campanini,當時他喊叫:『戈濟!』、『我親愛的戈濟』、『這眞是太棒了 !』」。
但不幸地,在蒲氏完成這部歌劇的兩個月後,Campanini卻去世,使得這部歌劇晚了兩年才在作曲家指揮下於芝加哥音樂廳首演。有趣的是首演的版本是法文的翻譯本,而不是原來的俄文,這法文版是由蒲氏與Vera Janacopoulos聯手翻譯,並題爲《三個橙子之戀》L'amour des trios oranges。
這齣歌劇共分爲四幕,故事是描述某國王,正爲兒子的憂鬱症而苦,唯有讓這個王子一展笑顏才能治好他的病。大臣們奉命安排的搞笑節目都徒勞無功,直到女巫莫爾佳娜摔倒,王子才開懷大笑,但女巫惱羞成怒之下施了魔咒,要王子到地球的盡頭尋找三個橙子並將與這三個橙子陷入情網,於是王子便帶著大臣杜魯福迪奴展開奇妙的旅程。
王子終於找到這三個橙子,原來橙子中藏著三個公主,但卻因王子與侍臣的疏忽,讓其中兩位公主死去,最後終於經過女巫設計的種種陷阱後,王子終於與第三位公主結爲連理。
開啓俄國歌劇的新頁
依循俄國的歌劇傳統而言,《三》劇是一部非常特別的作品,俄國歌劇的傳統題材常不脫英雄或歷史故事(註)。然而《三》劇卻是開啓二十世紀俄國歌劇新頁之作,蒲氏在此以反浪漫傳統的手法,大膽地將超現實的寫作運用至歌劇中,爲俄國歌劇開啓新的道路。
戈濟的劇本原就是一部有趣、詼諧、虛構的童話故事,它不受時空限制的特性,可以讓作曲家有發揮想像的空間,將這部歌劇寫成一部超現實主義的作品,更可讓導演盡情地發揮他們的想像,將此劇譏諷(Satir)的特性加以多樣化的詮釋,因爲蒲氏主要的目的是要表達「好與壞」(good and evi1)的戰爭,他曾說:「代表惡魔的是莫爾佳娜(Fata Morgana),是在世紀初流行的黑暗象徵,而國王的魔術師契里歐(Chelio)是來對抗莫爾佳娜的;最後,契里歐的勝利是代表人們戰勝黑暗而不是魔力戰勝黑暗。」然而去除這些心理狀態的描繪,這部歌劇是一齣熱鬧滾滾的童話故事,劇中充滿了人的喜劇但也有絲微人的悲劇感傷,所以曾有人質疑這齣歌劇是一部"Classical"還是"modern",「兩者都是,因爲它有浪漫、抒情、悲劇與超現實」蒲氏如是說。
單色調突顯此劇的純粹與滑稽
今年香港藝術節的《三》劇是由劇場導演烏斯帝諾夫帶領莫斯科大劇院演出,也是該劇院的經典。這齣歌劇以黑、白色調爲主,紅色與象徵橙子的橘色則點出了此劇詼諧、熱鬧與充滿譏諷的性格。劇中的合唱隊是蒲氏精心加進的角色,這一大群人站在偌大、空蕩盪的舞台上不斷地變換服裝與角色,爭論著他們最喜愛的戲劇。在梅耶荷德的原劇本中這群喜劇演員、悲劇演員與怪人都各只有三位,然而蒲氏增加到十個,壯大了此劇的聲勢;而這群像是在看故事的觀衆,在烏絲帝諾夫的處理下,這群人站在 似鷹架上的台子上,刻意與劇中演員與娛樂節目分隔,不僅有希臘悲劇合唱隊的意味,也在這極簡主義的舞台上成了活道具。
除了芭蕾舞者充滿趣味的舞蹈、童話式的服裝穿插著現代獵裝的超時空設計外,刻意醜化演員的肥胖體型及王子身著現代醫院的病服、頭戴小丑帽、誇張的表情與肢體,打破了歌劇演員不會演戲的刻板印象。烏斯帝諾夫將此劇從喜劇的層面來發揮而不是歌劇,企圖將此劇歡樂的童話氣息傳達出來,他說:「最終,他(蒲氏)的企圖是在散播歡樂,這也是我強烈的希望,經過同伴們的幫忙,我已經完成蒲氏在當時的抱負了。」
註:
如此次將在香港藝術節演出的穆索斯基《沙皇鮑利斯》Boris Godounov就是代表俄國歌劇傳統的名作之一。
(本刊編輯 賴惠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