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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只有短短一天多的工作坊,近廿位學員結業演出的作品仍然展現了驚人的創作能量。(楊美英 攝)
工作坊

拋「頭顱」、灑「熱血」?

在地觀察二○○三台南「行為藝術」工作坊

或許是這個沿襲自德國藝術家波伊斯高喊「人人都是藝術家」動人口號的神奇魔咒使然,即使只有短短一天多的工作坊,近廿位學員結業演出的作品仍然展現了驚人的創作能量。他們之中,包括了台南、高雄、台中地區的劇場人,還有一些教師、學生等,倒是原本被期待出現的美術界,出乎意料地寥寥可數。

或許是這個沿襲自德國藝術家波伊斯高喊「人人都是藝術家」動人口號的神奇魔咒使然,即使只有短短一天多的工作坊,近廿位學員結業演出的作品仍然展現了驚人的創作能量。他們之中,包括了台南、高雄、台中地區的劇場人,還有一些教師、學生等,倒是原本被期待出現的美術界,出乎意料地寥寥可數。

初夏的台南,有一場「行為藝術」工作坊(註)順利完成,資深劇場人王墨林於公開演出結束的謝幕時刻,欣然向現場觀眾推薦:這種藝術堪稱劇場中的表演、個人的創作能力開啟嶄新的視野,並且特別指出:他在台灣推動行為藝術多年,結果,除了台北,第一個發生行為藝術工作坊的城市竟然是台南,實在在他算計之外。

在地落實平民藝術

主持此次工作坊的指導老師霜田誠二,據稱乃是目前日本的重量級行為藝術工作者,具有教父級地位,活躍國際舞台。二○○二年夏天,他在台北舉辦工作坊,吸引了不同背景不同年齡層的學員,包括來自台南的翻譯工作者葉子啟,都受到相當震撼。據她描述:在霜田先生專業誠摯的引導下,這些藝術/非藝術專業人士終於明白行為藝術並非一定要怎麼地「張牙舞爪」,它其實是一人人皆可為之的平民/貧窮藝術……之後,葉子啟受邀前往日本參與相關活動,同時成為TIPAF實行委員會成員,決定在台南落實她從行為藝術工作過程中曾有的收穫與感動。

或許是這個沿襲自德國藝術家波伊斯高喊「人人都是藝術家」動人口號的神奇魔咒使然,即使只有短短一天多的工作坊,近廿位學員結業演出的作品仍然展現了驚人的創作能量。他們之中,包括了台南、高雄、台中地區的劇場人,還有一些教師、學生等,倒是原本被期待出現的美術界,出乎意料地寥寥可數。

行為藝術不是戲劇表演

六月卅日晚上,在誠品書店台南店地下藝文空間,共計十八個行為藝術的處女作陸續登場,從創作主題、運用素材與表現方式等方面來看,頗多值得討論之處。

首先,必須面對的問題還是:到底什麼是「行為藝術」?可能由於時間過短,根據筆者於活動現場隨機詢問所得,學員大多無法清楚描述何謂行為藝術,也不知如何把握其中的理念梗概,唯一最重要的認識就是:行為藝術不是戲劇表演。這點也讓許多具有劇場資歷的學員感到困擾與挑戰。

以十餘年專職表演的學員邱書峰為例,構思的個人呈現為:赤裸上身,露出鼓瘦如柴的腰脊,頭戴紅色聖誕老公公的甜筒帽,緩緩走進燈亮範圍,彷彿佈置道壇似地擺好高麗菜、堅果等養生食品,點香,盤腿而坐,然後,刻意選擇了芭芭拉.史翠珊的聖誕歌曲襯底,怡然地開始一連串高難度的瑜珈體操,溫婉莫名之中透著一股微妙的幽默趣味。同屬劇場專業人士的呂毅新,則是以自身新嫁娘的經驗出發,把自己嘴巴貼上黃色膠帶,畫上大大紅唇,先拋撒出許多裝有各種飾品的紅包袋,引發觀眾圍來七手八腳地幫忙打扮,最後回收觀眾自動送上的紅包袋,全場氣氛活絡,可謂是一次設計成功的結婚行動。還有魅登峰劇團成員的陳麗純、廖慶泉與李全成,各自準備了紅色絲巾、水果、相機膠卷和踫餅等,在有限的時間之內,表現了率興大膽的自我解放。

戲劇意趣明顯猶存

雖說「行為不是表演」,可是兩者的界限並未獲得釐清,劇場積習難以瞬間讓位。譬如在高雄活動頻繁的劇場人陳明淑,明確放棄個人表演的企圖,巧立「夢幻汽球幸運卡」的名目,自行在場上奔走一段時間後,邀請觀眾上台嘗試,致力互動形式的建立,散發個人「爽又有力」固有特色,不過,放大看來,與前述多人作品可說聲息相通──「虛擬」、「假裝」的戲劇意趣明顯猶存。

除去自我生活經驗的萃取、生命記憶的釋放,環境生態保護與性別意識也是多位學員呈現創作的主題。學員姜懿珊撕破紙張、吞下紙條和訂書針,學員林杏鴻用膠帶把自己身體貼繞成油品商標「米其林」寶寶樣子,學員魚果當眾背對撒尿,學員陳柏霖邀請觀眾坐進舞台燈亮區域,再一一致贈他最愛的白玫瑰……

一路看下來,還是老問題。行為藝術是什麼?是不是「只要我喜歡,沒有不可以?」是不是限於自殘、自虐、自溺與自戀?是不是一種等同於對世界社會現實的不滿發洩?是不是就像某些學員所認為的誇張荒誕、越離譜越好,簡言之就是朝著非日常的「莊肖維」努力之?抑或是一如活動企畫人葉子啟所言,「因為作品內容可以大量自我指涉,所以極具紓壓分享的心理治療功效」?

渾沌曖昧的自我摸索

如果說,人的生命本身就是一種行為過程,人的生活內容就是行為,那麼,這種運用思維和行為過程來表達和創作的藝術形式,自由的、無遠弗屆的行為藝術,可以如何被看待、被討論呢?筆者以為,行為藝術應是排開了一般戲劇展演的敘述性,走向深度思維、壓力與荒謬絕倫的臨界邊緣,在行為表演者選擇了如何與自身意念、媒材、觀眾互動且有所外現的表演過程之中,除了有形的「動作」和無形的「自由」以外,應當還具有形而上的「紀律」與具體可感的「節奏」。在霜田誠二的客座演出內容,一人專注於身體內在力量的拉扯,以及與地心引力的互相作用,走、跑、跳、躺遍舞台,看似鬆散隨性的行為結構,卻逐漸凝聚出堅實的意念核心和表演旨趣,加上變化有致的節奏,讓人見識了導師級的現場示範實例。

在前述類似「瞎子摸象」的學習歷程之中,學員們大多感覺收穫豐富,受到「人人都是藝術家」信念的鼓勵,啟動了內蘊的創作能量,進而返歸自身省思,親近自己的身體、瞭解自己的身心,都是值得肯定的正向刺激。

也許因為是每個人的第一次吧!初次進行渾沌曖昧中的自我摸索,有待時間的歷練。以此次呈現為例,即使不同的議題,卻頻頻看見相似的動作,割、砸、吃、吐、打結捆綁、蜷縮扭動……。希望並非出於模糊的理解、模糊的意念,是以延生出模糊的圖像、貧弱不足的作品張力。筆者以為,雖說人人都是藝術家,不過,所謂行為藝術,應該不是隨便想像的兒戲吧?!根據資深劇場人王墨林去年發出的感嘆,「隨著小劇場用行為藝術裡的身體理論做戲,而藝術家幾乎剩頭腦來思考『觀念』作品,而離自己的身體越來越遠,台灣幾乎沒有人做行為藝術了」,再往前推,藝評人倪再沁十餘年前即曾撰文抒發看法:「在只重『觀念』而乏深厚內容的截取下,所謂的『表演、行為』多流於真實情景的截斷移置及平鋪直敘,沒有多重視野的重整,也沒有多樣情感的濃縮,更沒有多元語言的精練,和大多數裝置藝術一樣,只淪為傳達訊息的工具。」那麼,回歸身心關照、回歸美學思考的基本面上,仍然是必要而長期練功的藝術大業了。

文字|楊美英 南台科技大學講師、劇場文字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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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

「霜田誠二行為/表演藝術工作坊」於6月29、30日,在誠品書店台南店B2藝文空間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