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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凡吉德帕斯(右)與音樂設計Mark Rebot在咖啡廳一角。(台北藝術推廣協會 提供)
歐陸名家 歐陸名家

一位編舞家的戲劇性癡狂

溫.凡吉德帕斯Wim Vandekeybus的異想世界

從溫.凡吉德帕斯的舞碼名稱,可見得溫的創作世界中充滿對比、衝突、張力與斷裂等特質;隨著他不斷地編作舞蹈,我們看見的溫.凡吉德帕斯,其實無意尋找一套自主運行的舞蹈語彙,而是要擴展創作的動力與深化他内在的神祕世界。

從溫.凡吉德帕斯的舞碼名稱,可見得溫的創作世界中充滿對比、衝突、張力與斷裂等特質;隨著他不斷地編作舞蹈,我們看見的溫.凡吉德帕斯,其實無意尋找一套自主運行的舞蹈語彙,而是要擴展創作的動力與深化他内在的神祕世界。

還記得去年來自比利時的溫.凡吉德帕斯Wim Vandekeybus,率領比利時終極舞團(Ultima Vez)首度來台,參加台北藝術推廣協會所舉辦的第二屆「台北藝術節」,其所表演的舞碼《非關慾望》In Spite of Wishing and Wanting曾引發國內表演藝術圈一時正反兩極的討論。溫.凡吉德帕斯的舞蹈不以舞者肢體的技巧或是一般傳統舞蹈語彙見長,而是他結合影片敘事與舞者身體的原創性,明顯地突破了當代表演藝術形式,也因此溫.凡吉德帕斯迅速成爲荷蘭、比利時等西歐一帶,近年來最具代表性的表演藝術創作者。

音樂與舞蹈形式結合的原創

一九六三年出生、巨蟹座的溫.凡吉德帕斯,自幼於鄕下長大;他的父親是個獸醫,經常在凌晨天沒亮的時候緊急出診。由於鄕下畜牧業者知識不足,老是自以爲是地用祕方替動物診治傷病,結果常常弄巧成拙,他父親就得臨危不亂,隨機應變地以非常精準、冷靜的手法,拯救生命垂危的動物。溫常跟著父親結伴出診,深受影響,所以他從小接觸動物,了解動物的身體、習性、動作與恐懼,也深知動物的天性。由於溫長年騎馬,我們在《非關慾望》這齣舞碼中清楚看見了他對馬匹的感情;例如開場時溫與舞者模擬馬匹跺步的情態,橫越舞台,他並以極精簡的動作和姿勢,描繪馬匹的氣力和混亂。

溫早期在比利時魯汶學習心理學,但他受不了科學的客觀性,反而對身體與靈魂之間複雜的關係較有興趣。他在偶然之間參加了Paul Peyskens的工作坊,開始認識了劇場這門表演藝術,也學習探戈、現代舞、古典舞蹈與攝影。後來他擔任比利時著名導演Jan Fabre的一齣戲《戲劇性癡狂的力量》The Power of Theatrical Madness的演員,飾演其中一名「裸體的國王」,這次的演出經驗成爲他人生的轉捩點;同時在溫日後的作品裡,我們也看得見Jan Fabre在他作品裡所遺留的痕跡。溫.凡吉德帕斯後來自立門戶,透過經年不斷甄試舞者,選擇合作的團員,於是他成立了「比利時終極舞團」。一九八七年舞團首部作品《身體不記得的事》What the Body does not Remember公演時飽受當地舞蹈界質疑,但卻因此獲得國際表演藝術界的注意,溫立刻因其音樂與舞蹈的原創創意,成爲當代著名的年輕編舞家,並曾兩度獲得美國紐約貝絲(Bessy)獎,今年更獲邀參與紐約林肯中心藝術節的演出。

「潛意識」影片的顯像區隔

八〇年代對荷裔比利時人而言,是表演藝術重要的關鍵發展期,充滿了活躍的藝術生命力。當地年輕激進的劇場工作者,不但發展出深具個人特質的藝術美學,並且有跨界、跨媒體、跨領域的創作形式產生,也發展出新的劇場語言;這樣跨領域與跨專業藝術創作的交融,堪稱影響了國際前衛劇場的發展,其中更以Jan Fabre等人爲代表。在他們的創作裡,幾乎沒有挪移傳統的痕跡,反而以時空、形式、影像、舞蹈、音樂與表演等爲創作的焦點。在溫.凡吉德帕斯的作品裡,短片呈現已是不可或缺的主題,爲整齣舞碼切隔出另一個曖昧不明的時空,而同時又隱含著「潛意識」的動機顯像。

溫.凡吉德帕斯的最新近作《有關借來的人生》In Asmuchas Life is Borrowed,溫處理的是生、死的主題;生命因爲「誕生」與「死亡」的並存,因而顯得可怕。高度落差之間的彈跳,與幾近失序瘋狂的肩膀撞擊,舞者沿著舞台前緣趴爬,如同一隻盲目的毒蛇等等畫面,搭配美國名爵士作曲家Mark Ribot的吉他配樂,凸顯溫.凡吉德帕斯作品裡一貫的原始驅力。同樣地,舞作中仍舊穿插著溫所拍攝的短片。鏡頭一開始,看似焦慮笨拙的一家人,正等待著一名婦人的生產,她在吃下一個小孩贈送的糖果後,產下了一名男嬰;正當全家人欣喜若狂之餘,婦人的丈夫連忙抱著嬰孩衝出產房報喜,他懷裡的嬰孩卻以驚人的速度,以每一秒的速率成長,於刹那之間變成老人,等到丈夫跑到了家人面前,懷裡抱著的竟是一個死去的老人。短片後段則是倒敘產房隔壁一名老人的生涯,如南柯一夢般,老人回顧了他這輩子之後,最後也斷了氣,死在幫隔壁產房婦人接生的女人懷裡。

強力且曖昧的情慾能量

溫的作品裡永遠在處理「死亡」這個主題。在這次作品中他以「母親」這個角色爲中心,透過一個女人在舞台上陳述,聲稱她是「一切」的開始,也是「所有」的結束,而裸陳腹部的男子在地上攀爬著,對著這位偉大的母體卑躬屈膝。在這支舞碼中,他以「父親」形象,或所謂「造物主」或「上帝」,代表了萬物皆空的意念;而「母親」,則代表了萬事萬物。在溫的舞蹈作品裡,男女舞者的肢體關係永遠充滿著對立的張力,決不會出現和諧或中立,而女性的身體經常被處理成代表一切生物驅力或情慾所在。溫.凡吉德帕斯以煉金術使用的元素:金、木、水、火、土來陳述「生死代謝」,強調「塵歸塵、土歸土」的意義,刹那即逝的人生寓意,巧妙地與舞者的表演結合;生命的意義就是一團煙霧,和一個偉大的虛無。

拋棄身體慣性、挑戰傳統語彙

美國舞評家Anna Kisselgoff表示,如溫.凡吉德帕斯等人的作品內涵,都是以身體與能量爲主,經常爆發強力且曖昧的情慾。在溫.凡吉德帕斯的作品裡,他絕對拋棄任何定義鮮明的意義與詮釋,但他的舞蹈語彙卻表現了日常生活中,我們的身體如何深受社會影響。我們的身體被社會機制制約,忘記了身體(或身體忘記了本身)原有求生的本能;因此溫會在作品裡設計極端的情境(如高空拋擲磚塊,非等到非常危險不可才離開磚塊下的區域)以解放身體。因此,爲了回憶身體本能,就必須忘記某些社會機制下的身體慣性,這是溫.凡吉德帕斯對身體表演的一種看法。

溫經常爲人所質疑的就是他的作品裡缺乏舞蹈語彙,通常也是因爲溫.凡吉德帕斯缺乏舞蹈訓練的背景,而溫選擇的舞者通常也沒有受過舞蹈訓練,更沒有舞蹈背景,他通常以團員本身的特質與個性選擇創作夥伴。例如盲人舞者薩伊,已經和他合作了五齣舞碼,即使他從未受過專業的舞蹈訓練,但他已發展出獨特的個人肢體語彙。

溫通常不苟同大家形容他爲編舞家,或稱他的作品爲「舞蹈」,他寧可稱自己爲「導演」,而形容他的舞作爲「一件件的作 品」。他的作品裡沒有古典或現代舞的傳統,他的創作靈感源自他熟稔的動物與探戈中風格化的舞蹈格鬥,不僅有體能動作的設計,也挑戰體能動作的極限,同時他的敘事結構深受如Pau1 Bowles及伊塔卡維奇諾等作家詭異魔幻的想像世界影響。通常從溫的舞碼名稱,可見得溫的創作世界中充滿對比、衝突、張力與斷裂等特質。隨著他不斷地編作舞蹈,我們看見的溫.凡吉德帕斯,其實無意尋找一套自主運行的舞蹈語彙,而是要擴展創作的動力與深化他內在的神祕世界。

 

文字|傅裕惠 劇場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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