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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布水上霞光(下)(魏瑛娟 攝)
藝術家的OFF學

羅布水上霞光(下)

「走到哪兒就躺到哪兒。」這是偉大探險家的豪情與胸襟,嚮導如是說,他為余純順點上的香煙立在碑前燃燒裊裊。我心裡輾轉著馬可波羅、法顯、玄奘、斯文赫定、斯坦因等與羅布泊相繫的偉大旅行家名字……彷彿聽見湧動的水聲嘩啦漫過空曠靜寂的大地,天際處霞光粼粼。

「走到哪兒就躺到哪兒。」這是偉大探險家的豪情與胸襟,嚮導如是說,他為余純順點上的香煙立在碑前燃燒裊裊。我心裡輾轉著馬可波羅、法顯、玄奘、斯文赫定、斯坦因等與羅布泊相繫的偉大旅行家名字……彷彿聽見湧動的水聲嘩啦漫過空曠靜寂的大地,天際處霞光粼粼。

(M1-01)

經過兩天艱辛的大戈壁穿越,第三天,終於進入羅布泊乾涸的湖盆區域。車隊在崎嶇的湖床上依序蹎礩前進,無線電裡嚮導指揮車隊與叮嚀路況的聲音焦躁難掩。不同於戈壁的石礫或流沙地形,乾涸的湖床看似起伏鬆塌,其實堅硬如石,車子行在上頭猶如舟船行在浪頭上,搖擺震顫。車子底盤碰撞地面不時發出的喀崩聲響叫人心驚,同伴們不再交談,我們精神緊繃專注地看著前方,彷彿深怕這無際無邊的泥沼石澤突然幻化為水波大浪漫天捲來將我們翻覆。這個在古代典籍裡被換做「鹽澤」(漢)、「蒲昌海」(北魏)、「牢蘭海」(水經注)、「羅布淖爾」(元)等的沙漠鹹水湖泊曾是光影瀲豔水流曼波啊,我被眼前的荒涼貧瘠景象深深震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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佈滿白色鹽霜的湖床地表,維吾爾人稱做索爾(Shor)。宛若置身無生命的寂靜星球,這是我所見過最窮惡的地形,我終於懂了文字「死絕」二字的真正況味。乾涸的湖床由沙、塵土、石膏和鹽鹼構成,隨著湖水的蒸發流失後,再經過太陽的強烈曝曬,湖床表面膨脹鼓起,形成的波壟如瞬間凝結的海洋(羅布泊又被旅人稱做死亡之海),也因為土殼飽含鹽分,連有機物質都無法生存更遑論草木植被。除了獨特地質構成外,羅布泊消長遷移的地理特性最被科學界激烈討論,百年來各家皆有說法,不管是「游移湖」(瑞典Sven Hedin)、「盈虧湖」(美Huntington)或「交替湖」(英Stein)理論,都已隨一九七○年代羅布泊的全然乾涸失去論辯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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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利抵達湖心。大家難抑興奮,繞著標示湖心的碑文開懷交談走動。湖心石碑四周有許多被敲碎的碑文碎塊,可辨認出是到此探險或活動的單位團體的紀念立碑。碑文多製作精美刻了活動名稱與成員長串名單,有些是百人徒步有些是摩托車越野也有些是商業宣傳活動,多有征服羅布泊的炫燿氣味,但這些石碑已被人刻意毀壞。嚮導說也許是後來者毀壞先到者碑文,也許是羅布泊的軍管不愛人立碑一律銷毀,總之不可考。無人可征服羅布泊,面對自然,我們該永遠謙卑,一個同伴淡淡地說。桑田滄海,所有生命都不過是一瞬,飄忽如夢。我們以為踩在這塊土地上的腳步堅實有聲,其實迴音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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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離開樓蘭後,轉赴余純順墓地(也是遇難地)。一九九六年六月上海著名旅行家余純順獨自徒步穿越羅布泊遇難,六月十七日搜索隊找到他的遺體,仰天倒臥右手高舉左腿彎曲,彷彿掙扎著爬起繼續走路的姿態……遺體尋獲恰與彭加木失蹤同一日,這成了人們閒談羅布泊最愛的話題之一。也許過於凶險難以窺探全貌,羅布泊的失蹤災難事件頻傳且多被披上神秘色彩,彷若中國的百慕達。「走到哪兒就躺到哪兒。」這是偉大探險家的豪情與胸襟,嚮導如是說,他為余純順點上的香煙立在碑前燃燒裊裊。我心裡輾轉著馬可波羅、法顯、玄奘、斯文赫定、斯坦因等與羅布泊相繫的偉大旅行家名字……彷彿聽見湧動的水聲嘩啦漫過空曠靜寂的大地,天際處霞光粼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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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天。清晨拔營,離開羅布泊。車隊開往二百餘公里外的綠洲城市若羌,我頻頻回頭。關於出沙漠後如何梳洗這事,大家還是忍不住拿來開玩笑。有沙漠宿營多日經驗的朋友如斯獻計:第一次大略地洗,第二次慢慢地洗,第三次細細地洗……我噗哧笑出將礦泉水灑了一身。相較於那些經年累月跋涉探勘的探險旅行家們,我們這些慣養的都會遊客不過是淺嚐沙漠的丰采和嚴苛。如果生活所需連牙刷毛巾都成了多餘長物,還有什麼不可捨棄的呢?我看著緩慢滲入衣服縐摺間的水珠,不捨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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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瑛娟
除了是前衛劇場導演,更是個旅行狂。
這10年來,大約去過的國家約30個,對世界遺產很著迷,旅行的動力是想看世界遺產。
正在規劃的行程有:馬可波羅的中亞絲路、達爾文的加拉巴哥群島、美索不達米亞、南極大陸......這些地方多不容易去,還在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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