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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虎印》以台灣民主國為背景演繹當時的人物故事,將由許秀年飾演許白露,唐美雲飾演楊太平。(國立中正文化中心 提供)
焦點專題 Focus 台灣戲說台灣史—黃虎印

虎印一夢

百年孤寂。總令我們想到哥倫比亞天才作家,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馬奎斯的不朽名著。我則相信,通稱四百年的台灣歷史,最為悲壯、勇健卻也教人扼腕長嘆地,是短短十二天的甲午戰後,被大清割讓予日本,無助的台灣先民自主自立的「台灣民主國」的一段史實。猶若長夜漫漫,一再重複的夢境……。

百年孤寂。總令我們想到哥倫比亞天才作家,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馬奎斯的不朽名著。我則相信,通稱四百年的台灣歷史,最為悲壯、勇健卻也教人扼腕長嘆地,是短短十二天的甲午戰後,被大清割讓予日本,無助的台灣先民自主自立的「台灣民主國」的一段史實。猶若長夜漫漫,一再重複的夢境……。

大航海時代

波濤絲般輕柔

銀亮魚群靠近

保持安全等距之窺探

堅信島是一尾鯨魚

歷史化約為文學,是否猶若山景倒映於湖光瀲豔?凡二十年以降,時而因苦思竭慮於此一天問。

入夜後,書桌孤燈光暈一抹,夏炙冬寒,稿紙或蒙塵或泛黃,執筆若千斤沉甸,甚至棄手懊惱,無不憂杞於字句所涵容意旨,究竟會跌宕文學之私或陷落歷史之困?

意識形態永遠是一張自囿的迷網。原以為藉之先人所遺之歷史典故,可將透過文學輕緩筆觸,在台灣長達三十八年的戒嚴令未解之前,推開被歷史謎霧緊密封存的積塵窗扉,天真地認為,只要開窗,事實的陽光就會明亮、朗晃地照射入闃暗密室,台灣歷史終會還其人民之原貌。

二十年前,一向善於散文行世的我,不揣淺薄地進行以二二八事件、海外台灣獨立運動、島內黨外民主、言論自由為題的短篇小說連作,且命名為:《鮭魚的故鄉》之文學工程,試圖以文學喚起人民對本土意識之認同,與對彼時依然威權的國民黨統治體制之對抗。

我的第一本小說集:《鮭魚的故鄉》就在一九九○年二月由《自立晚報》出版,遂成為大學進步青年之間流傳的書冊,據說亦成為文化管制的「黑名單」之一。封底這般昂然不懼地自寫下如是文字——「終戰以後,一九四七年/徘徊在灰暗蒼茫的年代/一群勇敢的台灣鮭魚/奮力追尋歷史的答案與尊嚴」……。彼時台灣之念猶若戀人。

不諱言,取材此一小說集末篇:(鮭魚的故鄉)作為書名之文,乃是以昔時被阻隔於北美大陸,如今是政治大學台灣文學研究所所長,作家陳芳明先生為主題的感念之作;悠悠流光,又是二十年回首,皆已是青春烈愛俱往。於我,是一冊敗筆之書,陷於歷史迷障,疏於文學創意。

燈下細閱老地圖

似鯨若蕉葉

詩人說島是蕃薯

悲痛形容?狗踐踏

被殖民者的百年孤寂

百年孤寂。總令我們想到哥倫比亞天才作家,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馬奎斯的不朽名著。我則相信,通稱四百年的台灣歷史,最為悲壯、勇健卻也教人扼腕長嘆地,是短短十二天的甲午戰後,被大清割讓予日本,無助的台灣先民自主自立的「台灣民主國」的一段史實。猶若長夜漫漫,一再重複地夢境:十八歲時,台北新公園裡那歐式的省立博物館,初習文學的我,首次邂逅陳列的「藍底黃虎旗」,就思忖:必然是一段壯闊、美麗的史詩,未來,如何去描寫?直到五十歲,「台灣民主國」始形諸我的小說作品:(十二天)。收入在二○○一年五月,聯合文學印行的短篇小說集:《革命家的夜間生活》末章。

記憶中,與「屏風表演班」的李國修先生閒談之間,曾提到改編為舞台劇的可能,這是一個關於背叛與認同的故事,其中說到首任台灣民主國「總統」唐景崧,黎明前幽醒,紅燭光下,懊惱凝看「黃虎印」而自怨悔恨,當是姚嘉文先生政治獄中勤寫之台灣歷史小說大系「台灣七色記」之:《黃虎印》所藉之場景,自不敢掠美。

歷史借題,文學書寫,前已有吳濁流先生:《亞細亞的孤兒》、鍾肇政先生:《台灣人三部曲》、李喬先生:《寒夜三部曲》、東方白先生:《浪淘沙》之壯舉;尤其後兩部皇皇鉅作,經由影視型態,見於世人,是否真能臻於原作之初心,或經由導演、編劇之轉換而有所失真?總是困於兩難,只有書寫經年的文學苦旅者始能點滴在心。

姚嘉文先生小說:《黃虎印》於近期以歌仔戲型態呈示於舞台,又將是如何的芳華未竟呢?小說蛻為戲劇,猶若蛹呈蝶或是蝶變種成蛾,這必要求教於原作者之認定;或許由姚先生親撰戲劇大綱,並與擅於歌仔戲編劇的施如芳女士多次聚議,相信呈現內容之適切會令觀者一新耳目……歷史,文學,戲劇。三方糾葛、虛實與創意,要求齊全、圓融,難也。

千年風雨島仍挺立

美麗而艱難的母親祈願:

鯨魚航行四洋

蕉葉蔭護子孫

蕃薯不再悲情

台灣歷史虛實如何?思及康拉德不朽名作:〈黑暗之心〉,猶若溯河直上,未知的險峻、生命之寂滅或重生,彷彿遙遠的一八九五年,台人獻金鑄印,古代銅鏡般映照島嶼前景的大限將至,烈日灼身或冰寒霜冷之遺民殘命?黃虎印終成百年傳奇,民族之血淚儘在無言的天問之中。

我曾盡心編織的小說,向歷史借題,卻又不時剔厲己身,切莫誤導亦避開歷史詮釋太過的陷阱,文學創意終要凌越迷障四佈的死角,絕非被虛實交錯的歷史所限制。

揣想:文學被改編為戲劇形式,若失之原著本質時,是否有勇氣斷然、決絕地說:不可以!不可以這樣!或者就全然棄手地任由他去,畸形、質變,再也不識最初的用心及意念,那麼,文學就還予文學,戲劇就交給戲劇吧。

許在遙遠百年的幽幽眠夢,總飄飛著十八歲時初見的藍底黃虎旗,靜謐、無聲地封存在台北新公園省立博物館的櫥窗裡,兀自孤寂百年的沉定,訴說著另一個失落民主國之璽的歷史哀傷,於是,文學就有責任將它款款道來。

我的小說主角,名之:劉阿南。最後一瞥的夕照淡水河,被同鄉兄弟般友伴向日本佔領軍予以出賣,呼喊遠在海那方原鄉,廣東梅縣的母親,亮晃晃的武士刀迎頭砍……一直相信此一角色非李國修莫屬,終究未能成真。

一直相信黃虎印仍留在幽幽地百年歷史流洄之間,無論以文學或戲劇表現,皆是長夜深眠中最堅定地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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