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月二十日交織著星光與樂音的晴朗夜晚,我們遇見了一場具有「嘉年華」意味的音樂盛宴儀典,它雖然不比俄國思想家巴赫汀的嘉年華模式理論——透過狂歡慶祝的方式,對於現存秩序做一全面性反動顛覆來得激進。然而,一種跨越、穿透年齡、階級、族群、品味的表演藝術活動可能性是可以被開發與創造的。
九月二十日初秋的南台灣衛武營園區夜裡,高掛星空的的月光依然皎潔,空氣中,連微風都幾乎靜止不動,似乎在屏氣等待一場聖典的到來。這座曾是形塑無數男性同胞生命過程重要集體/個人記憶的「成年禮」軍事場域,此刻正悄然搬演著一場熱力十足的古典交響樂曲饗宴。
這是衛武營藝術文化中心籌備處於去(96)年正式掛牌營運以來,最大規模的戶外展演音樂會「衛武營.熱.古典」,由衛武營籌備處、台灣大哥大、國家交響樂團共同主辦。
「衛武營.熱.古典」,一場「當代」音樂祭典
昔日陽剛的晚點名與精神答數聲已消逝遠去,站在彷彿童話中被吹氣、膨脹數十倍大的司令台式現代舞台,享譽國際的指揮大師根特.赫比希靈巧甩動雙手上的兩根魔法棒,像披上值星帶的指揮官一般,認真且威嚴地調度著陣容(軍容?)龐大的國家交響樂團,時而優雅輕柔,時而激動高昂。
台下人數超乎預期,令人驚訝、驚喜,連身為卡拉揚嫡傳弟子的赫比希指揮,結束後也佩服不已的二萬餘名南部觀眾,宛如參加一場神聖的集體儀式,專心聆賞/膜拜台上的演出,全體的情緒,隨著樂音的高低起伏,像跨年晚會一道道炫麗煙火,劃破夜空、直衝黑色天際──以上描述的是當晚衛武營園區的一個速寫場景。
在人類學的研究上,常將「劇場」起源與「祭儀」的關係連接在一塊,並且強調兩者背後所隱含的社群組織、價值規範等文化意義。從此角度出發,這場「衛武營‧熱‧古典」音樂會未嘗不能看作是一場「當代」音樂祭典,不過時空場景已從原始的祭壇,換成未來南部兩廳院及都會生態公園的預定地。
雖然演出內容為冷僻的古典音樂,且挑選曲目並不「大眾」,然而從開演時,磁吸般魚貫湧進園區的人潮,不得不讓人重新思考、定位南部地區民眾的藝文品味及習慣。當然,在事事講究行銷宣傳效力,連軟性文化活動也不能免俗與逃避的今日,這場戶外音樂會的「成功」,仍須仰仗其背後各層面細密的前置操作及規劃。不可諱言,活動的「免費」性質是吸引觀眾的一項誘因,而且「南部人」喜歡「逗鬧熱」集體性格也在此顯露無疑,這也說明為何明華園幾年前同樣地點的「水漫金山(衛武營)」演出可以有號稱十萬人次的盛況。
看到了文化品味重構的可能性
因此,我們想進一步試問,能否從這樣的一場表演活動,就可嗅出南台灣藝文生態的契機及春天?觀眾從何而來?未來南部兩廳院又要為民眾提供、創造一個什麼樣的表演藝術環境?就衛武營園區所在地鄰近的大高雄地區而言,因為台灣過去特殊的歷史發展脈絡,它給外界的意象,不外乎是一座煙塵濛濛的黑色城市,居民的結構有一大部分是藍領階級。然而,隨著近十幾年來的遞變,傳統南北的失衡狀態亦逐漸獲得調整,南台灣正一刻一刻重新塑造自身新的美學意象風貌。
當然,都市產業與階級結構的改變,非一朝一夕,這牽涉了背後複雜的國土開發思考與政治經濟學角力,冀望從一場大型古典音樂會的「賣座」,導出過於樂觀的結論,未免顯得太過天真。然而,這樣一場一向被視為「曲高和寡」及「小眾」的表演活動,竟能吸引超乎預期的「大眾」進場欣賞,我們似乎看到了某種文化品味界線/限流動與重構的可能性,就像這座未來南部兩廳院的主體建築外觀設計般,它採用的不是傳統的硬邊巨大量體外貌,取而代之的,是與未來都會生態公園融為一體的穿透性、幾何造型空間,這樣的靈感來自於目前園區遺留下來的老榕樹叢交錯、虛實相映空間特色,可以發現傳統所謂的「內」、「外」空間界線已顯得模糊不定。
在九月二十日交織著星光與樂音的晴朗夜晚,我們遇見了一場具有「嘉年華」意味的音樂盛宴儀典,它雖然不比俄國思想家巴赫汀的嘉年華模式理論——透過狂歡慶祝的方式,對於現存秩序做一全面性反動顛覆來得激進。然而,一種跨越、穿透年齡、階級、族群、品味的表演藝術活動可能性是可以被開發與創造的。
利用現有設施做多元展演,期待找出未來特色
據此氛圍下,作為未來南台灣一個重要藝文地標的國際級展演場館,它應以開放的胸襟與前瞻的眼光作為期許,跳脫陳舊的束縛限制,廣泛地與各種力量、潮流對話,如果只以複製、沿襲既有的「成功」例子而自得,那麼終究只是一座沒有自我靈魂的龐然巨物。
在現階段主體建築籌劃興建過程中,籌備處即透過舊有的閒置空間再利用,定時舉辦各種類型不拘、多元化的展演活動,冀望在不斷嘗試、實驗下,逐漸成型、浮現未來的主體性特色。
緊接而來的衛武營星空夜,仍有兩場古典盛宴等待上場,一是十一月十五日與台北演出同步連線的「聖彼得堡愛樂管絃樂團戶外轉播」;另一則為跨年度二○○九年元旦「維也納愛樂新年音樂會轉播」,我們也可再一次見證、測試新文化品味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