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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珩與宜灣村的小小舞者合影(平珩 提供)
特別企畫(二) Feature 兩廳院特別企畫Feature of NTCH/山海相和.歌舞原住民

與原住民共舞 一段「幸福」的歷程

原舞采風經驗與心得

凡靠海的族群,舞步變化較多,蘊藏海浪起伏的律動;靠山的族群,則是合聲特別優美,像可運用聲音傳訊息似的。布農族雖然沒有「舞蹈」這個詞,但我看他們唱〈小米豐收歌〉時,圍成密閉圓,手置於彼此腰後,一步步以順時鐘方向移動,也表現出他們對肢體的「態度」。……舞步不是重點,值得注意的是看看原住民如何尊重傳統,全心投入祭典,無論時間多長,沒人在「應付」,表演者一輩子都在追求的「最高」境界,原住民是渾然天成!

凡靠海的族群,舞步變化較多,蘊藏海浪起伏的律動;靠山的族群,則是合聲特別優美,像可運用聲音傳訊息似的。布農族雖然沒有「舞蹈」這個詞,但我看他們唱〈小米豐收歌〉時,圍成密閉圓,手置於彼此腰後,一步步以順時鐘方向移動,也表現出他們對肢體的「態度」。……舞步不是重點,值得注意的是看看原住民如何尊重傳統,全心投入祭典,無論時間多長,沒人在「應付」,表演者一輩子都在追求的「最高」境界,原住民是渾然天成!

能夠長時間接觸原住民文化藝術,一直是我認為極端幸福的事!從研究、教學、展演到開發等各個面向,無一不是令人震撼的過程。身為沒有「歌舞文化」的漢人,實在有太多太多可以向原住民學習的事情!

首次引我進入原住民世界的是中央研究院民族所的胡台麗。台麗是一位「入世」的人類學家,多年來的田野調查,不是只為了個人的研究,她用文字,也用影像記錄,更有至少五年的時間,全心投入「原舞者」舞團的建置。台麗為這第一個專業的原住民舞團建立起工作模式:運用田野調查收集資料,由部落長老教授歌舞,演出一定搭配現場演唱,讓傳統祭儀歌舞紮實呈現。這樣的歷程,也成為我接觸、學習原住民文化的「準則」。

率真、自然天性  令人印象深刻

一九八六年台麗邀我加入當時台灣省政府民政廳委託民族所的一個計畫,以三年時間,將台灣原住民九族最重要的祭儀以文字、影音及拉邦舞譜方式記錄下來。

雖是初次接觸「田野」,但拉邦舞譜的訓練,讓我可以很容易地將祭儀歌舞的形式與內容分析出來。原住民舞步不算複難,一首歌舞步常重覆多次,以便讓全村的人都能朗朗上「腳」,所以記錄起來還算輕鬆。加以一起出田野的伙伴,除了台麗之外,尚有各族專長的研究員、音樂專家、整理文獻資料的助理及一組攝影隊,各方問題有各類專家可以討論,所以算是幸運的第一步,也讓我能在短時間、近距離的觀察與學習。

第一個工作地點是在台東縣成功鎮的宜灣村,屬於中部阿美族群。在七月中抵達下榻所在處時,天氣很熱,男主人在院子裡接待我們,我們相互介紹聊天,就是不得其門而入,直到女主人返家時,才邀請我們入內,並分配住宿房間。原來這就是阿美族的「母系社會」,家中事務等女主人決定!

住宿期間,我們管男主人叫「mama」(爸爸),女主人叫「ina」(媽媽)。和他們一塊兒,可真是「樂活」。午飯在瓜棚下的水井上舖塊木板涼快地吃,晚飯則在門口面向著海吃;第一次吃到的芋頭莖煮肉,是特殊又美味;看著阿美族人瞇著眼、一會兒就將一條魚骨頭完整抿出來,真讓人佩服哩。有一天工作結束時,阿美族的林信來教授,長褲一脫就摸黑「噗通」跳下海,直到第二天才為自己的「魯莽」心驚,可在在讓人感受到原住民貼近自然、直率的天性!

重視身教傳承  祭典長幼有序

但在祭典時,又讓人不得不佩服他們著重「身教」的傳承方式。阿美族在家由女性掌權,部落事務則由男性「年齡階級組識」來掌管。「年齡階級組識」是大約三到五年左右形成一個階級,依當年村裡發生的重要事命名。台灣光復時成立的階級,名為「民國」;多走遠洋漁業的階級,叫「阿拉伯」;一九八六年村裡剛裝上「電話」,也自然成為命名。所以由這些階級名字,也可看到村落的歷史。

祭典的進行,由青年組最高級的成員(mama no kappa)主導一切,依階級擔任不同工作,青年組以上的老人組(kalas)及退休組,就可以享受青年人的尊敬與伺候。分食豬肉時,最好的部位是給年長者享用。舞蹈時,青年組也是依階級依次,圍成一個大圓圈,祭典時不得休息,常常一跳就是五個小時;老人組則圍坐在內圈,當某一階級起身跳舞時,所有比其年輕者,都要起身跳舞,所以當最年長者起身時,全村就一起跳舞了!

參加祭典的服裝也是依階級而訂,老人是穿件簡單的背心,年輕人則是要「全副舞裝」,為的就是要將榮耀留給年輕人。最年輕的「實習生」,只能打赤膊、著下半身長褲,因為還「不配」穿全套服裝。女孩子可以隨時加入舞隊,媽媽們總是在旁隨時注意女孩子服裝是否整齊。這是一個公開的社交場合,服裝合宜是種「禮貌」。女孩子還可以將檳榔放在心儀男子的檳榔袋中,公開示意的大方,令人羡慕。

祭典的歌舞時由領唱決定,眾人多為答唱;不同歌曲配以不同舞步,歌聲一出,大家就自然調整舞步,歌曲是快慢錯落,大約每唱到一個多小時左右,舞隊就由面對內換成向外,由順時鐘行進的圓改為一種我稱為「舞龍」的方式,在祭場各處遊走,相互以歌舞打氣問候,氣氛一下就昇高起來;高潮過後,又回到較為和緩的歌舞,高明又自然的調節了體力及團體狀態。

「年齡階級組織」將倫理的觀念落實表現出來,相較於其他族群,也幾乎都可以在祭典中看到這種不用教的「長幼有序」,像儀式中穿插的成年禮,或是卑南族用祭歌為當年家有喪事者除喪等,都讓人感到原住民社群溫暖的一面。

不同族群對「舞蹈」的看法則不盡相同,凡靠海的族群,舞步變化較多,蘊藏海浪起伏的律動;靠山的族群,則是和聲特別優美,像可運用聲音傳訊息似的。布農族雖然沒有「舞蹈」這個詞,但我看他們唱〈小米豐收歌〉時,圍成密閉圓,手置於彼此腰後,一步步以順時鐘方向移動,也表現出他們對肢體的「態度」。賽夏族與鄒族都能以簡單的四步舞(前、前、後、後)跳個通宵達旦,舞步不是重點,值得注意的是看看原住民如何尊重傳統,全心投入祭典,無論時間多長,沒人在「應付」,表演者一輩子都在追求的「最高」境界,原住民是渾然天成!

必修「原住民歌舞」  共舞暢快淋漓

台北藝術大學舞蹈系成立之時,便將「原住民歌舞」訂為必修課程,在芭蕾、現代、太極導引、武功、身段、民族舞蹈等多項專業肢體訓練中獨樹一格。專業肢體訓練多著重個人體能的掌控,而原住民歌舞講究的是牽手同歌共舞,團體的力量是緊緊地連在一塊兒。原住民的舞步對舞蹈系同學而言是不困難,但要跳出膝蓋放鬆、自然有彈性的韻律感就真的不容易;動作還要搭配上歌唱,身體要能與聲音結合,也是舞蹈系同學的一大挑戰。

學生學習原住民歌舞之後,常可以成團體中的「密碼」,大度路上可邊騎車邊一唱一答;千禧年時,同學們自發地一起用原住民歌舞跨過子夜;每年領唱的「歌王」與「歌后」,演出時更要負起重責,既要起音適當,又要能帶動氣氛。當三、五十人一起汗水淋漓地瘋狂舞後,總是會有說不出的過癮!

幾乎每年,舞蹈系的年度展演,都會將原住民歌舞列為演出節目之一,形式就有多種不同。鄒族的「凱旋祭」,適合放在節目之首,以有力的合聲拉開演出序幕;阿美族宜灣或奇美村的年祭歌舞,則適合作為結尾節目,炒熱現場觀眾的情緒。室內演出搭配燈光,可以呈現出祭典在白天或夜晚;但戶外的演出,往往更令人興奮。

我們總會為阿美族的戶外演出升起一個火堆,在沒有燈光、只映著火光下舞蹈,舞者及散在四周的觀眾都會超級興奮。都市人哪有多少圍著營火的經驗,再搭配上聽不懂歌詞的古調,真能貼近心裡的悸動!

北藝大廿五周年校慶的開幕活動,就發動了全校五百位師生一起跳原住民歌舞;去年更結合社區民眾,擴展到七百人共舞。能夠在很短時間內凝聚大批人馬,開開心心的共同活動,原住民歌舞真是利器!

珍貴原民文化  值得深思探索

曾經也有國中教師和我反映過,學過原住民歌舞後,一時可以唱,一回去就忘光了!這情況原本也是正常,祭典的歌舞平時不能唱,族人一年才唱一回,總要經過個一、二十年,也要是有「天分」的人才會領唱。我們拜族人的慷慨、與整理出來的資料方便之賜,才能有機會在短時間學會,會忘記也才是正常。然而有老師雖還無法繼續教唱,但是將原住民牽手的方式發展成為班級活動,作為訓練團體動力的素材,不也是美事一椿?

台灣擁有極為豐富的原住民文化,各族群有各自的重要祭典及歌舞形式,幾乎全年度都有看頭,他們保有了藝術文化的最初原型,學習與接觸原住民,除了表象的歌舞外,他們對歌舞的態度、身體力行的傳承方式,才是該讓我們徹底顛覆「教育」這兩個字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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