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橫樂界長達三十年,久石讓(Joe Hisaishi)最為人所稱道的是優美純淨、獨創性十足的旋律,以及獨立於電影人物的情緒與性格。更重要的,是他音樂中自然流洩出的異國風情,以及濃郁的日本和風。有趣的是,他的編曲技法與創作形式,卻是最道地的西方傳統。
三十年有多長?在你的生命裡,有多少人可以始終如一地陪在身邊,不離不棄超過三十年?但如果從《風之谷》就開始認識這位作曲家,你必然已經擁有一份上天恩賜的「小確幸」!
一九五五年的日本,一位愛看電影的高中老師藤澤,帶著他學齡前的孩子,來到以「鈴木教學法」聞名的鈴木鎮一(Suzuki Shinichi)小提琴教室接受音樂啟蒙。藤澤先生當時絕對不會想到,讓兒子學音樂、看電影這兩件事,會對這個五歲的孩子造成什麼一生的影響。他更不會知道,這位叫做阿守的小孩,日後會成為世界少有的旋律大師:久石讓!
因「風」而起的電影因緣
與當今許多重要的電影音樂作曲家類似,久石讓具有紮實的學院背景,並且深受極簡主義音樂的影響。一九八四年,日本動畫傳奇人物宮崎駿,正在為自己的連載漫畫《風之谷》製作動畫電影,原本已經敲定了業以成名、並曾與坂本龍一合作過的音樂人細野晴臣擔任配樂的工作。但當宮崎駿與搭檔高畑勲,經人介紹認識了彼時仍無啥名氣的久石讓,同時也聽過他所譜寫的《風之谷》印象專輯(只是以風之谷為創作概念,並非為電影所譜寫)之後,毅然決定臨陣換將。於是從《風之谷》開始,《天空之城》、《龍貓》、《魔女宅急便》、《紅豬》、《魔法公主》、《神隱少女》……直到《霍爾的移動城堡》及去年的《崖上的波妞》,宮崎駿的電影彷彿再也離不開久石讓的音樂。除了宮崎駿,久石讓也是另一位鬼才導演北野武的音樂代言人。北野武殺人不眨眼義氣擺中間,久石讓就在《花火》與《四海兄弟》等片中譜寫下暴力美學的蒼涼與無奈;北野武面惡心善霹靂手段菩薩心腸,久石讓就在《那年夏天,寧靜的海》以及《菊次郎的夏天》中,保留了那股最誠摯的童真與詩意。
久石讓除了六度榮獲相當於日本奧斯卡的最優秀音樂獎之外,一九九八年他更以音樂總監的身分君臨長野冬季殘障奧運。進入廿一世紀,亞洲的中港韓,好萊塢甚至法國都對這位產量與品質都有極高水準的音樂大師頻送秋波。香港許鞍華導演的《姨媽的後現代生活》為他奪下了香港電影金像獎,二○○九年的奧斯卡最佳外語片《送行者—禮儀師的樂章》,唯有久石讓才能讓本木雅弘與大提琴的身影顯得如此撼人心魄。除了作曲,久石讓在演奏上的功力也逐漸為人所重視。他的鋼琴獨奏與現場音樂會的演奏專輯,也深受樂迷的喜愛。甚至在二○○一年,他更自己執起導演筒拍攝了處女作《四重奏》Quartet,影評反應不惡。
「和學為體,西學為用」的音樂表現
縱橫樂界長達三十年,久石讓最為人所稱道的是優美純淨、獨創性十足的旋律,以及獨立於電影人物的情緒與性格。更重要的,是他音樂中自然流洩出的異國風情,以及濃郁的日本和風。有趣的是,他的編曲技法與創作形式,卻是最道地的西方傳統。早期他的作品仍未脫西方古典音樂的影響,例如《風之谷》中有布拉姆斯《第四號交響曲》夏康舞曲與《天方夜譚》的鑿痕。但隨著藝術益發成熟,其內涵中極為傳統的日本風格更為強烈。此一風格頗類似小說家村上春樹,有論者認為村上作品中往往因為大量的西方生活符號,反而使得日本風格被突顯出來。這種宛若「和學為體,西學為用」的言外之音,經常出現在這兩位大師的作品中。例如久石讓二○○四年為三得利綠茶「伊右衛門」的廣告創作的Oriental Wind,不僅令人驚訝於作曲家竟然把廣告音樂譜寫成近乎單樂章鋼琴協奏曲的規模,其主題更是極度「和之魂」!
近年來,久石讓開始大量整理自己作品並且現場演出。由於他與生俱來的旋律天分,使他在進行重新編曲時具有極大的延伸幅度。從交響詩、百人大合唱,八重奏到鋼琴獨奏,足可窺見久石讓是如何嫺熟於各種管絃技法。二○○九年出版的《久石讓的極簡旋律》Minima Rhythm,除了宣示久石讓在他畢生鍾愛的極簡音樂領域,其創作的功力絕對不比電影配樂遜色之外,多年來他浸淫於樂團指揮與現場演出的經驗,更讓他在這些作品的演出效果上,比其他極簡音樂的作曲家更佔有絕對的優勢。
在作曲生涯歷三十年的今年,久石讓透過《久石讓的極簡旋律》與《久石讓的世紀音樂響宴》Melodyphony兩張專輯,夫子自道出自己「回歸原點」的完整世界。未來不論他持續創作極簡音樂、電影配樂、還是指揮古典音樂會,這位當今少有的旋律大師,想必仍會持續他嚴謹的工作紀律與旺盛的創作活力,陪伴我們走向下一個人生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