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式幽默不像美式幽默直接、淺白，也不像法式幽默總以優雅的反諷姿態看世界，或者透過模仿來嘲弄一切。英式幽默包含了一套迂迴曲折的潛規則，英國人不過分誇大，常以雲淡風輕的冷嘲熱諷來描述事物，與其吹噓自己，他們更常透過自貶來取悅旁人。
我對英式幽默的入門是來自英國BBC電視台的影集「小不列顛」（Little Britain）。這部影集以諷刺、戲謔、揶揄、自貶等方式來介紹大不列顛形形色色的人物，開遍性別、肥胖、戀母情節、族群、階級的玩笑，幾乎冒犯了各行各業不同階級的人，但真正稍微體會英式幽默的精髓，還是多虧在英國三年的生活，讓我了解到，「幽默」是英國社會百無禁忌的通行證，更是英國人血液不可或缺的基因。
挑戰所有禁忌 大家一笑置之
「小不列顛」是英國喜劇演員麥特．盧卡斯（Matt Lucas）和大衛．威廉斯（David Walliams）自編自演的喜劇，兩人在劇中輪流飾演多角。例如威廉斯飾演的賽巴斯帝安（Sebastian）一角是個風騷的男同志，擔任英國首相助手，常對首相極盡挑逗之能事，後來卻發現首相愛慕的對象其實是美國總統。另一個由盧卡斯反串的減重諮詢師，總以反諷的語氣叫減重班的學員要減重還不如吃灰塵，卻放縱自己大吃甜食、巧克力。
這部影集幾乎挑戰了英國社會所有的禁忌，加上麥特．盧卡斯本身就是微胖的同性戀者，使得劇中開起體重、性別的玩笑特別能搔到癢處，卻又不致觸怒觀眾。雖然此劇也曾受衛道人士撻伐，卻精準表現了英式幽默中種種複雜的民族情感交織的自我解嘲、刻薄、冷嘲熱諷與機智，即使觀眾被開了玩笑、被冒犯，卻大多能一笑置之，這也是此劇得以在英國大受歡迎的原因。
幽默是羊水 生活中無所不在
英式幽默在英國文化底蘊與日常生活無所不在，若非長時間浸淫在英國社會，對大不列顛的歷史、民情有細膩的觀察、深厚的了解，要分析、解讀英式幽默絕非易事。英式幽默中的挖苦、嘲諷、戲謔就像餓了要吃飯、渴了要喝水一樣自然。英國文化少了幽默，似乎只剩下永遠聊不完的天氣、拘謹、婉轉、重視階級意識、虛偽、注重禮節、熱愛園藝等較枯燥無聊的面向，但這些面向一旦與潛在的幽默規則碰撞，就能激盪出別的文化所沒有的火花。
英式幽默不像美式幽默直接、淺白，也不像法式幽默總以優雅的反諷姿態看世界，或者透過模仿來嘲弄一切。英式幽默包含了一套迂迴曲折的潛規則，英國人不過分誇大，常以雲淡風輕的冷嘲熱諷來描述事物，與其吹噓自己，他們更常透過自貶來取悅旁人。人類學家凱特．芙克絲曾說：「英國人的幽默是孕育自諷刺，英國人打從娘胎，就沉浸在其中。」諷刺就像英國人的羊水般，開玩笑又不像是開玩笑，說認真也不是挺認真。
外行人看熱鬧 最好從喜劇下手
英式幽默有點像是內行人看門道、外行人看熱鬧。站在英國文化外，向裡頭張望，有些像霧裡看花，但處在英國文化內，幽默卻又自然流露在細節中。要理解英式幽默，不如從英國喜劇著手，就像英國人所公認的喜劇大師奧斯卡．王爾德（Oscar Wilde）所創作的戲劇，細讀劇本的字裡行間，王爾德幾乎每件事都可以嘲諷一番，像個永不對兒戲感到疲倦的頑童。難怪作家余光中評王爾德的《不可兒戲》時曾說：「情人和夫妻，親戚和兄弟，醫生和病人，男人和女人，上流社會和下層階級，聰明人和笨蛋……王爾德全都不肯放過。他並不刻意要攻擊哪一階層，哪一個國度、或哪一種人。他只是為了戲謔而戲謔，正如為藝術而藝術一樣。」不管要看英式幽默的門道，還是看熱鬧，王爾德或「小不列顛」，都會是個好選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