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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特拉溫斯基因為《春之祭》而在音樂史上成為不可抹滅的要角。(本刊資料室 提供)
特別企畫 Feature 百年.春之祭/

在失敗裡復活 從死亡中綻放

與傳統割裂的《春之祭》樂章

舞者們身上披著深褐色粗布麻衣、肢體僵硬扭曲,不諧和的音響加上粗野又強烈的節奏以石破天驚之力猛擊——《春之祭》的首演讓尋不著美感經驗的觀眾憤怒反彈,但其前所未有的管絃樂效果與和弦的組合,打破了自古以來古典音樂的框架,卻又讓它贏得日後「對西方音樂史上影響最大的五十部作品之首」「廿世紀管絃樂中最偉大的作品」等等歷史里程碑的高度禮讚。

舞者們身上披著深褐色粗布麻衣、肢體僵硬扭曲,不諧和的音響加上粗野又強烈的節奏以石破天驚之力猛擊——《春之祭》的首演讓尋不著美感經驗的觀眾憤怒反彈,但其前所未有的管絃樂效果與和弦的組合,打破了自古以來古典音樂的框架,卻又讓它贏得日後「對西方音樂史上影響最大的五十部作品之首」「廿世紀管絃樂中最偉大的作品」等等歷史里程碑的高度禮讚。

在孩提時,每年「最令人振奮的大事」,就是「狂暴的俄國春天,它似乎在一個小時之內就啟動,它的降臨就像要讓整個地球天崩地裂一樣。」這是作曲家斯特拉溫斯基曾對春天的描述,卻也直接對應著作品《春之祭》首演時帶給人們的衝擊。

在以往,芭蕾舞劇是優雅輕盈的,舞者穿著多彩又貼身的服裝顯現窈窕,扮演的是童話世界中的神仙眷侶。悅耳的音符就像翅膀一樣,烘托著他們在舞台上伸展、旋轉。然而《春之祭》卻一點也沒有這類想像,舞者們身上披著深褐色粗布麻衣、肢體僵硬扭曲,不諧和的音響加上粗野又強烈的節奏以石破天驚之力猛擊,放眼望去,那種歷經百年堆砌起來的美好恰似被踐踏而崩塌,無怪乎遍尋不著美感經驗的觀眾忍不住憤怒和反彈,讓演出者落得聲名狼籍。

對原始力量的強烈召喚

事實上這部劃時代巨作的創作,就像一股潮流一般來得無法抑遏。誕生於一九一三年的《春之祭》有其時代的特殊意義,也許是爆炸性的音樂預示了即將隨之而來的破壞和殺戮,它的完成正好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之前。從人文的角度看來,一九○○年代當時的藝術家和學者,正對所謂的原始文化或史前文化產生了極大的興趣。畫家畢卡索的《亞維儂的少女》創作於一九○七年,強烈而新式的畫作,反映出對於非洲土著面具雕刻的影響;而跟《春之祭》首演同一年,心理學家弗洛依德也出版了《圖騰與禁忌》Totem and Taboo,推出關於「探討野蠻人與神經官能症病患在精神生活上的相似性」的研究。在那種氣氛的包圍下,作曲家自然衍生了一種想要「藉著強韌持續的節奏與敲擊性的聲響來喚起原始力量」的慾望。

儘管首演遭受了惡評,但隔了一年,作曲家將管絃樂的編制擴大,大幅增加木管樂器的數量,並且增添了銅管與打擊樂器後上演的音樂會版本,卻得到了評論界的讚揚。理性地分析下來,這首樂曲不論是由視野、開創性,或是技巧上的成熟度,都為音樂建立了新的里程碑。也因此它不但曾被英國《古典CD雜誌》Classical CD Magazine評選為對西方音樂史上影響最大的五十部作品之首;作曲家柯普蘭(Aaron Copland)更在一九五二年的演講中讚揚《春之祭》稱得上是廿世紀管絃樂中最偉大的作品。而研究斯特拉溫斯基的美國學者Richard Taruskin更曾表示:《春之祭》的藝術成就都可以說是斯氏的《英雄交響曲》,足以媲美貝多芬在該作中奠下的重要成就(註)。學者們將這個作品視為音樂「現代主義」的一部重要代表,宣告著現代音樂的來臨,而斯特拉溫斯基也因為這部作品在音樂史上成為不可抹滅的要角,這些結果,都是首演當初所無法想像的。

與傳統一刀兩斷的樂章

《春之祭》的創新在於前所未有的管絃樂效果與和弦的組合,並打破了自古以來古典音樂的框架,無論在節奏、旋律與和聲方面,都試圖和傳統切斷關係。整體結構分成兩個部分,第一幕是由七首舞曲組成的〈大地崇拜〉和第二幕則是六首舞曲的〈祭獻〉,兩幕之間只有短暫的休息。管絃樂編制相當龐大,用了包括八支法國號、四支低音號及極為吃重的打擊樂,有五個定音鼓、大鼓、鈴鼓、大鑼、三角鐵,以及管絃樂中不常用的瓜敔(Guiro,即表面有許多刻槽的葫蘆瓜,以細棒刮表面發出聲音)。

他將不同樂器分組並各自視為一個合奏單位,大部分的樂器種類有自己的獨奏樂段,並使用極端的音域範圍。例如在開頭的序奏,作曲家自己曾說過是「描繪大地的甦醒,鳥獸的抓撓、咬嚙和抖動。」因此他採用立陶宛民歌作主題旋律,讓巴松管奏出遠比正常使用音高還要高出許多的音區,加上運用了古調式「艾奧里安(Aeolian)」調式激起遠古歌曲的情感,在略微更動的旋律片段及單一和弦一再反覆重現後,成功地帶出一種怪誕、壓迫又如儀式般催眠的效果。此外,節奏在《春之祭》中是扮演著絕對的重要性,它的小節長短不一,重音隨時轉移,尤其到最後獻祭舞蹈的部分,狂亂的節奏似乎超越了音樂本身,像是有自己的生命一般獨立於和聲旋律之外。不像從巴赫以來運用2/4、4/4等拍號,斯特拉溫斯基完全拋棄固有的概念,以八分音符為最小單位迅速地變換和敲打。

創意來源有跡可考

《春之祭》的現代化語言,像是斷然與古典劃清界限。縱然作曲家在多年後談起創作初衷時,強調自己當時是處於一種恍惚入神的狀態,意念彷彿是上天的恩賜,然而這首驚世駭俗的作品,卻絕非憑空而來。匈牙利作曲家巴爾托克及Taruskin都曾表明《春之祭》中許多旋律有據可查,不但有民間曲調,仔細比對後也不難發現有著和他的師承林姆斯基-高沙可夫、甚至柴科夫斯基的影子。和聲上,也能在德布西的音樂中找到元素,就像他自己的說的:「《春之祭》除了有我自己的努力之外,我還應該感謝德布西,其中最好的部分(序曲)和最差的部分(第二部分兩隻獨奏小號第一次進入和〈讚美被選中者〉中的音樂)都有他的功勞。」

再獨一無二的作品,也無法與歷史切割;再有爭議性的創見,終將濺起美麗的漣漪。一百年過去了,人們對於《春之祭》的種種疑惑、研究和崇拜至今仍然處於進行式。回到最初,那創作者嘗試向歷史的奮力一擊,終究定格在最高處。首演那場敗仗勢必要打,猶如《春之祭》對大地之母的讚頌——春天來臨讓萬物生生不息,人們相信,死亡代表一種生命的開始。

 

:參見音樂學者王育雯撰於《臺大文史哲學報》第61期,2004年11月p.53-102。原文出自Richard Taruskin, Stravinsky and the Russian Traditions: A Biography of the Works Through Mavra. (Berkeley: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96), v. 1, 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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