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 表演藝術雜誌

所有的表演藝術都與時間脈動息息相關，不論原創者如何構思，表演者永遠要在一個既定時間中找到適當的律動，抓到自然的呼吸。Life performance，現場演出，最可貴的不就是要呈現那「瞬間即逝，再不復返」的感動！音樂家、舞蹈家、劇場演員，追求的也就是那絲生命的存在感。專業音樂家的職業養成中很重要的一環即是以敏銳的聽覺與肢體反應微調音樂現場進行的步調。但在與多媒體的配合中，音樂的角色經常是弱者，為了視覺效果勉強長一點，短一點，快一點，慢一點，無法顧及音樂詮釋的完整度，令許多演奏家無法盡興演奏而寧可敬而遠之。長久以來一直很想嘗試將視覺與音樂結合的小提琴家凃鳳玹及大提琴家簡荿玄，為了不想失去在演奏時應有的自由度，決定從創作、演奏及視覺上號召自己的朋友群，集合日本繪本畫家池田晶子、國際動畫大獎製作人宇井孝司及NHK大河劇名作曲家渡邊俊幸與身兼大提琴、指揮、作曲家的山本祐之介，成就一個動人心弦的台日跨國製作──「音樂動畫詩Dayan與Freddie」。

《一片葉子落下來》  探討生與死

《一片葉子落下來》The Fall of Freddie the Leaf 是美國作家李奧．巴斯卡力（Leo Buscaglia）所寫的青少年讀本，故事藉由名叫Freddie的葉子經歷四季變遷的擬人化感受，來探討生與死之間的寓意。二○○四年日本花博協會委託NHK將該讀本製作為動畫，音樂則由大河劇知名作曲家渡邊俊幸以交響樂的形式譜曲，整齣製作不僅獲得日本文化廳國家賞，更促成當年該讀本於日本再版十多版的盛況。 渡邊俊幸以小提琴來代表年輕的葉子Freddie，用大提琴低沈穩重的聲響來表示老葉子Daniel的話語，兩片葉子各有自己特定的旋律主題，從音樂中便可聽出兩人一來一往的對話。

為何會想要製作這樣的節目呢？於三年前成立婛綵藝術的凃鳳玹表示，是因為二○○六年，兩人都被邀請到日本九州鹿兒島參加由大提琴家堤剛擔任音樂總監的「霧島音樂節」演出《一片葉子落下來》。「這節目是該年親子節目系列中的重頭戲，作曲家為音樂節改寫了室內樂版本，在小提琴與大提琴的獨奏對答之外加上一支單簧管與鋼琴。沒想到效果比原先的樂團版本還棒，連作曲家自己都覺得那種內心靜謐深省的感覺呈現遠比整個交響樂團來得細膩。」由於自己曾經走過與癌症搏鬥的歷程，凃鳳玹對該劇的的感觸更深，當下就發願有天要將《一片葉子落下來》帶來台灣。

對於這探討生命的議題，擔任大提琴演出的簡荿玄感嘆著說，過去幾年因為景氣不好，青少年的自殺率居高，怎樣讓小孩從小對生命有正確的價值觀，理解「死亡」這種自然界的定律？「就好像談到性，父母親總不知道如何跟孩子解釋生命的起源一樣，對於生命的結束，也常常無法想到適當的機會開口。」因此用《一片葉子落下來》的故事，恰好讓大人可以用最自然直接的方式告訴大家。她聯想到：「就好像小時候我們都要養蠶寶寶，為什麼？因為牠的生命週期很短，孩子馬上就知道什麼是死亡。可是孩子知不知道在蠶寶寶從生到死的過程中，自己就是牠生命中的一部分？這就不一定！但這個故事卻能讓孩子體會到，我們大家都是大自然生命輪迴中的一部分。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個體，就像每片葉子都是獨一無二的。」

大眼貓「達洋」  探索倒影裡的世界

來自日本的大眼貓「達洋」（Dayan），相信對很多人來說都不陌生，而Dayan in ABEKOBEA則是超人氣畫家池田晶子「瓦奇菲爾德～達洋」（Wachifield～Dayan）繪本系列中今年度最新繪本。小時候從平凡世界中走失，意外地生活在魔法國度裡的達洋，這次想要到倒影裡面的世界冒險，就像是探索自己的幻想空間一樣。值得玩味的是，到底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倒影裡的世界看起來一樣，但其實卻全都是相反。若以對比的方式推敲，那麼我們生活的空間與幻想的空間究竟何者是真何者是夢？笑著說自己「喜歡這隻貓很久了」，凃鳳玹對於有機會將音樂與達洋這兩項至愛結合製作為動畫，並且在台灣進行全世界首演，感到非常興奮。「這都是動畫家宇井孝司牽的線！決定在台演出《一片葉子落下來》之後，他忽然問我要不要認識一隻貓，原來指的就是這隻達洋，然後他又問我找山本祐之介（我另一位老友）來作配樂如何？原來大家的老友互相都認識，可以一起創作真是太幸福！」

這兩部動畫製作的真正靈魂人物，就是長期與漫畫家手塚治虫合作、曾獲日本與國際動畫大獎的導演宇井孝司。在《達洋》中他以繪本創作的主軸做發想，將一張張靜態的圖片轉化成妙趣橫生的動畫，「這基本上也是一種創作，而且他的古典音樂素養比與許多本科系的人還要驚人！」凃鳳玹認為，動畫家必須要對音樂有相當程度的瞭解，才能製作出富含音樂旨趣的畫面。「實際上他與作曲家必須密切合作，像動畫中許多如何切入或切出魔法世界的點，都必須準確地跟作曲家說明音樂部分應有的個性與長度。每個畫面多少秒、會怎麼動、如何搭配音樂，在宇井的腦中都是有藍圖的。」最重要的是，宇井孝司強調多媒體的播放應該是與現場音樂演出同步進行的創作，也就是說，演奏家們的現場演奏不應死板地配合既定的畫面長短，而是由動畫師來配合音樂家的呼吸吐納，在當下共同「演出」，否則只不過是錄製好的卡拉OK，因此他將來台親自操控動畫的播放，讓影像與音樂配合得恰到好處。

動畫搭配演出  焦點仍放在音樂

談到音樂與動畫的跨領域合作，簡荿玄也有感而發：「動畫是一個科技的藝術，科技有多進步，動畫就有多少可能，但在利用科技的同時，藝術創作的人文精神究竟有多少被留下來？」到底是要展現科技的可能性，還是科技要來輔助藝術，這是值得注意的問題。現代人有那麼先進的科技去做前人做不到的作品，但藝術創作的精神卻是唯一能夠傳承的資產，因此人類的藝術性一定要凌駕於科技之上！也就是因為認為音樂演奏在時間掌握的本質是最重要的，才要動畫來配合音樂，而不是音樂去配合影像。

音樂會的影像上有繪本為基礎製作的動畫，聽覺上有優美的旋律穿插朗誦旁白，但故事的內容寓意深遠，是否擔心孩子的接受度呢？對此，簡荿玄回答：「雖然不是嘻嘻哈哈的情節，但不缺乏幽默感。朗誦的旁白淺顯但是以用字優雅為先，所有的元素搭配起來最終焦點還是放在音樂。」現在推廣音樂的盲點，就是將表演妝點得過分精采炫目，可是在孩子看完表演之後，是否真能體會到藝術的氛圍，才是她們關心的重點。「其實聲音的刺激過多，反而一下就讓人失去注意力。而資訊的快速流通，也使得孩子們容易焦躁、精神不集中、沒有耐心。如何在沒有教條、淺顯的故事中讓孩子們靜下心來『體會』哲理，『感受』藝術，這是我們想做的。」

「我覺得動畫不等同是卡通，也不要低估學齡前的孩子，覺得他們只能理解幼稚的畫面。」簡荿玄反而認為：「實際上他們已經具備了很好的審美感。」她舉例，如果去問一個小女孩喜歡哪一種服裝，她一定有自己的想法，說得出來哪一個比較美；但如果問她想要當哪個角色，答案絕對看得出社會價值觀的影響。因為這個社會給兒童什麼，他們就會有什麼樣的直接反應，如此看來，製作當然要嚴謹，也必得事先思考想要給孩子們什麼樣的價值觀。

音樂就是一個夢想的國度，而夢想也不分年齡，這個從零到一百歲都適合觀賞的演出，讓大人陪伴著孩子們一起欣賞，一起感動，建立雙方有共同的生活體驗。凃鳳玹和簡荿玄，這兩位用音樂實現夢想的夥伴，也將領軍在溫馨的畫面中娓娓道來，把淡淡的感動埋在觀眾心中，讓它在音樂會後仍舊不斷蔓延、發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