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馬戲的形式來講故事,一向是「怪誕馬戲團」的固有風格,而創作靈感來自三島由紀夫小說的《人間》,飽含死亡意象與人生哲理, 可能讓人毫無歡笑的機會,甚至覺得壓力重重。
一九八七年才正式更名的「怪誕馬戲團」(Cirque Baroque),是受法國文化部贊助的老牌馬戲團,最初以「影像艙」(Le Puits aux Images)劇團為名,創立於一九七三年,主要是以街道劇的方式,演出莫里哀與達瑞歐.佛(Dario Fo)的作品。之後,半數的團員離開自行成立A1igre馬戲團,是Zingaro馬戲團的前身。其餘的原有團員也在八〇年起,以馬戲的面貌為各地的人演出《白雪皇后》,開始巡迴世界表演。
以馬戲的形式來講故事,是「怪誕馬戲團」的固有風格,九五年他們便曾將伏爾泰的諷刺小說《憨第德》Candides改編演出,筆者則在一九九八年於法國夏隆市(Chalon-sur-Saône)的著名街頭藝人藝術節「夏隆上街」(Chalon dans la rue)中,觀賞了怪誕馬戲團的《人間》Ninge。
長形舞台橫亙在大帳篷中央,觀衆席圍繞四週,一開場,便充塞著死亡的意象:二次大戰日本「神風」特攻隊自殺式的殲敵行為、穿和服的女人上吊自盡……,前半段為了闡述日本人「菊花與劍」的精神,拼貼「日本」的面貌,在段落的銜接上顯得不太流暢。
下半場則漸入佳境,觀衆想像得到的馬戲技巧全都出籠,除了拋瓶、吊環外,還有運用蹺蹺板將一個人彈送到另一人肩頭的驚奇演出。最動人的一場,是全體演員運用長布條捲身向上、懸盪空中的畫面,彷彿暗示著生命也在虛無中擺盪。
大多數的人都期待著到馬戲團來與旁人分享笑聲,但飽含死亡意象與人生哲理的《人間》可能讓人毫無歡笑的機會,甚至覺得壓力重重。《人間》的創作靈感來自日本作家三島由紀夫小說裡的「死亡感覺中難以形容的狂喜滋味」,為此他們還將三島小說中的人物搬上《人間》的舞台。
此外,他們還運用音樂的改變,顯示時間的流動與靜止。在急促的樂聲中,穿著套裝、西服的現代人在下舞台熙熙攘攘,音樂一停,大家全部停格,一個穿功夫褲的演員在上舞台開始走繩,邊走邊比劃拳術。動靜對比數次後,功夫演員不愼在跳回繩子時重心不穩,但觀衆都給予掌聲鼓勵,希望他再來一次。
這樣的反應,讓人知道觀衆已融入演出當中,《人間》的演出,已不是以「技術」為號召的傳統雜技表演可相比擬的。若是僅專注在技術表現的準確度,觀衆就會以對立的態度來審視這些「超人」雜技演員,不許他們有些微的破綻。但是如果將馬戲表演安排在戲劇狀況下,甚至賦予表演者角色性格,加上場面的編排、燈光、音樂的設計,便會讓演出豐富許多,技術產生的美感也將更加深刻,觀衆也會被表演感動。
怪誕馬戲團的《人間》,讓我們看見法國當代馬戲深沈而凝重的一面。
文字|簡秀珍 國立藝術學院傳統藝術研究所助理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