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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興國(國家兩廳院 提供)
特別企畫 Feature 二○一六 莎風再起!/台灣亮相 從《馬克白》、《李爾王》到《仲夏夜之夢》

吳興國 生命的轉折 莎劇相伴

以改編莎士比亞劇作《馬克白》的《慾望城國》打響名號的當代傳奇劇場,今年卅歲了!回顧一路走來的曲折歷程,藝術總監吳興國發現,在重要的轉折點上,都與莎士比亞緊密相連:創團時以《馬克白》揚起改革大旗;生命消沉時因《李爾王》重啟舞台;來到卅年,帶著年輕一輩演員成立青年團,一起搬演青春洋溢的愛情喜劇《仲夏夜之夢》……從傳統再創新的路上,吳興國悟到:「不必和別人打仗,而是面對自己。」年底將重演《慾望城國》的他說:「這次,可不可以再不一樣一點點?」

以改編莎士比亞劇作《馬克白》的《慾望城國》打響名號的當代傳奇劇場,今年卅歲了!回顧一路走來的曲折歷程,藝術總監吳興國發現,在重要的轉折點上,都與莎士比亞緊密相連:創團時以《馬克白》揚起改革大旗;生命消沉時因《李爾王》重啟舞台;來到卅年,帶著年輕一輩演員成立青年團,一起搬演青春洋溢的愛情喜劇《仲夏夜之夢》……從傳統再創新的路上,吳興國悟到:「不必和別人打仗,而是面對自己。」年底將重演《慾望城國》的他說:「這次,可不可以再不一樣一點點?」

一九八六年,卅出頭的京劇文武老生吳興國,結合一群青年京劇演員共組當代傳奇劇場,以改編莎士比亞劇作《馬克白》的《慾望城國》創團。當吳興國飾演的敖叔征將軍中箭,自三張桌子的高台後空翻而下,這一翻,不只翻攪出戲曲改革的紛擾論戰,當代傳奇也在“To be or not to be”掙扎中跌跌撞撞走過卅年。

卅年前的吳興國從傳統戲曲出走,滿懷熱情要革命,選了莎士比亞的悲劇;卅年後,日子沒有變得比較好過,但吳興國選擇笑著慶祝,三月下旬將以莎士比亞浪漫喜劇《仲夏夜之夢》拉開卅周年慶序幕。

《慾望城國》  吹響革命號角

細數當代傳奇卅年來創作的劇目,希臘悲劇系列、西方現代文學系列、傳統戲曲及中國經典……腳跨東西方,並非以改編莎劇為主,但從創團、暫停後復團、卅周年慶,每每在重要轉折時刻,都和莎士比亞緊密相連。

一九八六年創團,不拿京劇傳統劇目來革命,而是選中莎士比亞《馬克白》,把時代背景轉換到東周列國的《慾望城國》。吳興國不諱言,莎劇是考驗劇團功力的重要經典,通過了,當代傳奇就能依附在莎翁名聲下繼續走下去。

一群年輕人沒錢、沒資源,在籃球場、河堤邊排起戲,排完第一幕邀請藝術界先進指點,「我以為《慾望城國》已經『犯規』,但有人說:看起來還在『京劇』的範圍。一句話點醒我:我們想革命,卻又擔心被罵,以為邁出大步,其實仍在原地打轉。」那次排練後,吳興國膽子終於大了點,決定放手一搏。

《慾望城國》雖然還是從京劇的唱、念、作、打出發,但突破戲曲行當的限制,融入當代劇場美學,以及對角色生命力的挖掘,首演後引發很大回響,有人驚訝:這群年輕人從哪兒冒出來?從他們身上看到新的可能性;反對意見則批評「崇洋媚外」,引發《慾望城國》還姓不姓「京」的爭議。直到一九九○年當代傳奇以這齣戲登上英國皇家劇院,才從國際好評中獲得更大的信心。

同年,第二齣莎劇《王子復仇記》(改編自《哈姆雷特》)登上國家劇院,相隔四年再做莎劇,吳興國自評,雖然沒有提出更新的觀點,但在敘事、音樂、視覺上,嘗試以電影的手法呈現,並加入歌劇三重唱的實驗。

《李爾在此》  行當輪轉演出生命滄桑

靠著《慾望城國》在國際打出知名度,當代傳奇看似風光,卻無法擺脫財務及人力的困境,新製作送件屢屢被打回票,「何苦在戲台上折磨自己?」吳興國憤怒難抑,一九九八年宣布暫停。二○○○年,法國陽光劇團導演莫虛金(Ariane Mnouchkine)邀請吳興國到法國參加一項教學計畫,並安排一段排練呈現,吳興國想到《李爾王》。

《慾望城國》一九九三年到日本演出,日本知名導演蜷川幸雄觀後建議吳興國改編《李爾王》。「那時的我年輕氣盛,要演也是演《哈姆雷特》,年邁的《李爾王》等老一點再說吧!」吳興國沒等到老,劇團暫停那兩年的思索沉澱,想到因為革命被師父周正榮逐出師門,生命的滄桑讓他聽見李爾王的召喚。在法國排出李爾在暴風雨狂奔的一幕,莫虛金觀後激動對吳興國說:「如果你不回到舞台,我就殺了你。」回台後,吳興國發展出一人分飾十角的獨腳戲《李爾在此》,二○○一年重返舞台。

吳興國說,以前太過理想,總想著如何把戲做大,暫停復出後,他想試試一個人能否撐起一台戲的張力?從小坐科的訓練,《李爾在此》全部派上用場,吳興國一趕十,生旦淨末丑轉換自如,詮釋出李爾王更深層的悲傷。

二○○四年,當代傳奇邀請電影導演徐克擔任總導演,改編第四齣莎劇《暴風雨》,吳興國做這齣戲原本有沉重的身分認同隱射,徐克提出不同的藝術想像,將吳興國拉出政治的糾纏,雖然演後評價不一,評論認為,這場《暴風雨》也無風也無雨。但吳興國說,至少對於「新東方美學劇場」有了更自由的想像和實踐。

《仲夏夜之夢》  卅年後輕快談「愛」

今年當代傳奇卅周年,再與莎士比亞對話。「卅年了,改革的使命太過沉重,應該要快樂一下。」吳興國不再憤世激情,而是「臨老入花叢」挑了以「愛情」為主題的《仲夏夜之夢》,由近年合作「水滸」系列的作家張大春編劇、填詞,以音樂劇《木蘭少女》、電影配樂《翻滾吧!阿信》受到矚目的王希文譜曲,林秀偉編舞,康延齡設計服裝,老將、新秀聯手打造融合傳統京劇、百老匯曲風的時尚音樂劇。

《仲夏夜之夢》敘述仙王、仙后及凡間兩對年輕戀人,在精靈的捉弄下,發展出愛錯亂的戲碼,卅年的舞台情侶魏海敏再與吳興國搭檔飾演仙后、仙王。吳興國指出,這齣戲雖以愛情貫穿全劇,但是從年輕戀人赫米亞、拉山德為了抗拒父親的指定婚姻相偕私奔開展,年輕人爭取自主權的橋段,也在現實社會不斷出現。

「年輕人努力爭取自我空間,長輩們是不是應該把手放開一點?」愛情的背後,更多是吳興國對戲曲「傳承」的使命感,除了他和魏海敏兩位「老人」,戲裡將啟用當代傳奇培訓的年輕戲曲演員,並宣布成立青年團。

當代傳奇製作人林秀偉指出,二○○九年開始,當代傳奇自籌經費開辦「傳奇學堂」,六年來已培植出八名廿多歲的青年團成員,每年上百場小型演出經驗,去年十二月進駐新北市板橋435特區枋橋大劇院舉行「戲宴」青年戲曲節,今年則由吳興國、魏海敏帶領青年演員共演《仲夏夜之夢》,年底,當代傳奇將重製創團作《慾望城國》作為卅周年慶壓軸,以漸進方式新舊傳承邁入下個卅年。

即將重披戰袍的「敖叔征將軍」吳興國,儘管青春不再,但想到卅年前未實現的夢:「交響樂團伴奏的《慾望城國》。」滿腔熱情又被點燃。雖然經費還沒有著落,林秀偉也樂觀表示:「不想困難,做了再說!」

用西方  重新定位自己的東方

早年曾有學者輕蔑表示:「你們唱戲的憑什麼演莎士比亞?」吳興國指出,他對經典的理解不從書本,而是自小在戲裡打滾的體會和觀察,是以個人生命經驗詮釋莎劇,「我在用西方重新定位自己的東方,尋找京劇新的藝術內涵。」

「上個世紀末,每個藝術家都想搞革命,當代傳奇也沒缺席。這個時代不一樣了,不必和別人打仗,而是面對自己。」就如《李爾在此》的台詞:「我是誰?」現在的吳興國想的是:「這次,可不可以再不一樣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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