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藏在創作者的思考裡，如水或空氣一般無法被觸及，所以藉著創作的形式，內容可以滲透而出。身為創作者其實花最多的精神在面對形式的取決：編舞者思考動作的風格及取材，段落的安排乃至於服裝、舞台、燈光等視覺的呈現；畫家的畫風，運用的媒材與筆觸，選擇的色彩及布局；作曲者選擇的曲式風格，運用的樂器或素材，對時間因素的配置等，不一而足。
天底下所有有形之物，都包含了形式與內容兩個層面，形式是載體，藉由載體的承載內容得以依附，因此才能被接收取得。這麼顯而易見的道理，我到現在才開始深刻地理解。因為它太顯而易見了，所以周邊無所不在的例證，都被視為理所當然地忽略過去。
所有的東西 都有形式與內容
電腦專業的人，有的從事硬體開發維護，有的專攻軟體的設計操作，聽來都像是職業選向的取決而已，反正我們需要電腦時有得使用就好了。一罐瓶裝水為了要被飲用、要被拿取、要被估量，所以有了一個塑膠瓶用來承載無法被定型的水。水就是水，乾淨的水是民生必需品，說得誇張一些是生命賴以維持的必要條件。賣水公司一方面努力告訴你他們的水有多優質，對健康多有利，另一方面要製造出一個看來就有專業說服力的瓶子來承裝他們家的水，以便消費者優先選擇。我們買水只看到裝水的瓶子，以及標籤上用來說服消費者的文字。水就是水，兩家廠牌的水互換，我們大多也不會感覺到有什麼分別。當然水也有好喝和不好喝的差別，但這個差別其實與裝水的瓶子沒有多大的關係。
以此類推，所有的東西都可被拆解為形式與內容兩個面向。一張內容為可被用來坐著，名叫椅子的東西，它的形式可以是木頭、塑膠、布料、皮料或竹子等。一間可以棲身的房間，它可大可小，可以是木造、磚造、玻璃造或是混合材質製造。想一想，還真想不出有什麼有形物可以逃離這個形式與內容相輔相成的現象。我們生活所須的東西其實不多，但由於選擇實在太多了，有關造型、有關功效、有關差別、有關我們想要的慾望，所以東西愈來愈多，永遠可以再多一點。這話題有些扯遠了，讓我們重新聚焦回來。
有些形式和內涵搭配得天衣無縫的例子比比皆是，例如繁衍恰如其分的植物及動物。一棵椰子樹長的高瘦，葉子都在頂端有利它得到最多的陽光，果子長在高高的葉子下讓它不容易被摘取，而它的滋味與生命形態就恰如其分地成為這棵植物天賦的內容。一隻長相誇張、漂亮到不可思議的天堂鳥，為的就是要以牠的美麗吸引雌鳥，以最有利的方式得到繁衍後代的機會。大自然的奧妙，就在以其自有理由的運作方式締造了所有的事物，讓形式與內涵恰如其分地相屬互動。
藉著創作形式 內容滲透而出
說了半天，我其實要說的是，作品創造亦復如是。內容藏在創作者的思考裡，如水或空氣一般無法被觸及，所以藉著創作的形式，內容可以滲透而出。身為創作者其實花最多的精神在面對形式的取決：編舞者思考動作的風格及取材，段落的安排乃至於服裝、舞台、燈光等視覺的呈現；畫家的畫風，運用的媒材與筆觸，選擇的色彩及布局；作曲者選擇的曲式風格，運用的樂器或素材，對時間因素的配置等，不一而足。
歷代知名的編舞家，不都是因為創造了舞蹈形式而成為獨樹一格的大師？例如瑪莎．葛蘭姆、巴蘭欽、模斯．康寧漢、碧娜．鮑許、威廉．佛塞，乃至於我們的林懷民、林麗珍等數不清的大師。大師的舞風各有重點，從動作形式與質地下手，都是原創而不同於他人。他們的舞作在形式之下蘊含了各自想要對世界訴說的情懷，當形式與內容交融得宜時自成佳作。有些例子當然也可能形式就是內容本身，自不在話下。到底內容先於形式或形式先於內容，就如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問題一樣令人費解，恐怕還是創作者自在人心的問題。說著說著，感覺到有一股對形式開發的嚮往，正在油然而生呢！
